程放鹤“嗯”一声,坐去桌边。
之前太久保持一个姿势,他的手都不会握笔了,刻意做出动作缓慢的样子,留出足够的时间斟酌措辞。
他磨磨蹭蹭,季允也很有耐心,等了他足足半个时辰。
最后写成一张纸,四行字,极尽缱绻,道不完思念。
只字未提季允。
程放鹤搁笔,吹干纸张,小心折好递过去。
而季允接触到那张纸的一瞬,指甲便掐皱了它,长睫微颤,似乎很想把它揉成一团。
瞧见他的反应,程放鹤轻嗤:“你若爱我,就该放我和纪郎远走高飞。你若恨我,就该杀了我们俩,剜心剖肺,饮酒啖血。”
“如今你又不许我们见面,又不舍得碰我,究竟是爱我,还是恨我?”
季允垂眸,深墨色的眼底藏着说不清的心绪。
半晌,他道:“季允当然爱侯爷。”
“可我,也有私心。”
“再让我自私最后一阵,之后,我放你自由。”
听到“私心”二字,程放鹤突然想起一件事,突然把手伸向季允后颈,将衣领向下一扯€€€€
脊背上的桃花瓣,是两瓣。
也就是说,自从数月前在书房内室的那次荒唐后,季允再没有疯过。
回国被抓,忍受众人非议,出生入死成为大将军,然后将临川侯囚在书房,囚在无心阁,一次次地折磨他,纵容他见王冬见公孙猛,看着他和纪柳恩恩爱爱嗯嗯啊啊,全都没能令季允疯。
如今他程放鹤不上不下的处境,是季允理性的决定。
程放鹤笑意愈深,懒懒往椅背上一靠,“那么,今日还要绑着我么?”
季允抬眼,幽微烛火在他眼底映出微光,其中只有临川侯散漫不羁的身形,在絮絮说着:“是你绑的我,是你点的催情香,也是你为我定做的木雕€€€€可它每动一下,我想的都是纪郎。”
“从来没有一次,想起过你。”
程放鹤每说一句话,都能预料到季允的反应。
眸光先是一黯,接着涌现绝望与愤怒,最后归于习以为常的冷漠。
唯一不曾预料的是,季允没有重新绑他,而是从身后托起他的腰背,将他整个人架离地面,走到衣柜前,开门,扔进去。
衣柜里满是季允穿过的衣裳,糊了程放鹤一脸。他正要挣扎反抗,身后的门却突然关死,季允不知从哪找来一把锁,插住柜门。
“侯爷放心,你的情意,纪柳会收到的。”
脚步声渐远,程放鹤胡乱扯着柜子里的衣裳,可这衣柜实在太小,他尽力躲避还是不得不被衣物包裹。
昏暗狭小的空间中,缝隙露出些许烛光,铺天盖地是那个男人的气息,将程放鹤彻底淹没。
……
季允出了无心阁,径自去往后院纪柳的房间。
在那封情意绵绵的信上,他不仅看到了侯爷对自家情郎的思念,更看到了拙劣的藏头技法。
那封信每行开头的字,连起来是“事态有变”。
他就不得不一探究竟。
后院里,纪柳许久没见过大将军亲临,面露惊恐,却强撑着镇定行礼,迎对方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