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顿了顿,才又继续道:「你让他去凑了吏部这档子事儿,如今还未能脱身。宫贴里夸赞了他这一句,你横竖要与他共去宴席,再躲不了几日了,回去吧。」
林知瑶哑然。
其实请帖刚到的时候,她就听金花通报了一嘴,只不过当时想着自己寻个病痛了事,俩人就都不用进宫去了。
可如今,她父亲说了请帖内容。
便是圣上有意要见梁颂年,她若不去,那就是梁颂年自个儿赴宴。
这下,她是非去不可了。
接连成片的云,借着极深的夜色彻底掩住了一角弯月,竟措不及防的下起了细密的雨丝来。
滴滴答答的声响敲打着聚贤楼二层的窗棂,被风一吹,雨水难免歪斜进屋。
这个时辰,客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
一楼还有两桌喝酒划拳,像是要不醉不休的,二楼就剩了一桌,巧了就是临窗而坐的。
楼梯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两个店小二急促的跑上来帮着关窗户,见临窗的两位客人不为所有,模样斯文安静,也不像是喝多了。
两人一对视,谁也拿不准儿注意。
右边那个看着年纪稍长些,藉此推了小的那个一把,低声道:「去,帮着客人换桌。」
小的那个明显也怕惹了人,但他此时无人可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二位爷,外头起了急雨,小的给……」
「无妨,这窗不必关,我们借着透透酒气。」
店小二话被打断,客人至上,窗自然是关不了了。可雨水都溅到桌边儿了,保不齐一会儿下猛了被风吹进桌上。
於是,他又补了句:「怕是雨势迎风而大,要不帮您把桌子往里挪挪?」
「我俩手脚健在,雨大了自行挪了便是,忙你的去!」梁颂年饮了口酒,语气不怎麽好。
店小二瞬间噤声,转头看向刚刚说要透气的那位,得了抬手示意,方才拔腿儿跑了。
「你又没醉,哪来得脾气。」江淮景揶揄了一句坐在对面的人。
梁颂年哼一声算回应,又倒了杯酒。
江淮景摇摇头,深觉自己鬼上身了才会坐在这里。
风携凉意,雨声急切,两人都不自觉地望向窗外,各有所思。
「我原以为是你利用她,谁成想竟全然相反。」良久的沉默,被梁颂年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打破。
江淮景回头瞥了他一眼,仍是望向窗外,随口回道:「你还有不信她的时候,真是不可思议。」
「我就是太信了才至今什麽都不清楚。」
又是沉默,江淮景也低头给自己倒了酒,雨天烈酒下肚,不乏暖意。
独饮完他给自己续上,要放下酒壶前,顿了下,转而伸手也给梁颂年添满。
「那日在茶摊上,我叫你去寻原委,是要你与她好生谈谈的,结果呢?坊间现在都传你二人生了嫌隙,距和离之日不远了。」
梁颂年又闷了酒,「那些闲话是因舞弊案的对外案词上,我承认利用她走动关系衍生出来的。旁人不知真相罢了,你跟着起什麽劲儿。」
「我倒是不想理会这些莫须有的话,可你二人倒是演的真,个把月没同行了。」
「你拿权压我在这收拾烂摊子,我都要扎根在吏部了,哪有时间去抛头露面?」梁颂年呛了他一句。
江淮景也不惯着他,「少往我身上赖,具体怎麽回事儿你心里清楚。」
梁颂年没话了,又开始给自己灌酒。
江淮景看不下去了,一把夺了他的杯子,「行了,一会儿真给自己灌多了。我提前和你说,我绝不会管你,到时候人给你仍大街上且丢人去吧。」
梁颂年倒也没抢,扭头看窗外风景去了,此时雨势小了,可天还阴得很,不像是会停。
「吏部经此案是巧合吗?」梁颂年冷不丁问了句。
江淮景倒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一半一半吧。」
梁颂年歪头看他,等着解释。
「你刚来吏部的时候就看出了局势割据的厉害,所以被整顿是早晚的事,这案子只是个契机。」
「瑶瑶便是促成此事的引子?」
「是,」江淮景并不否认,「当初她找我保你进贡院,是暗示了我的。我虽不知道她从何探得吏部局势,也不知她是否参政,但此事确是有利无弊的,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都没与你说明,你便自愿被利用了?」
江淮景苦笑,「如今连你都没问出来什麽,何况是我,就算当时我刨根问底,你觉得会有什麽用吗?」
他说完又道:「抛开多年的交情,就吏部大局而言,此举尽是利行,更是大好的机会。换做现在,我仍是不改决定。」
梁颂年陷入沉思。
江淮景想起自己在茶摊上的言论,又开口道:「之前我的说辞激烈了些,此事她只当了引子,并未亲身参与多少。是我去面圣请旨,连着刑部那边设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