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灯光明亮,她的右边贴着西北区精神病院作息表。
西北区精神病院。
她又入梦了?
紧接着打铃,茆七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不同的是,这次她看到发出脚步声的“人”了。
穿着条纹睡衣,蓝拖鞋的“人”。
他们前仆后继地涌进病房,明明急态,明明趿拉着拖鞋,却发出的是极其小心的窸窣声。
他们路过茆七,视她无物,匆匆脱鞋,上床盖被。
灯灭的那一秒,整个走廊安静了。
月光依旧清亮。
茆七向病房里看了眼,七张床位,盖被的姿势都相同,蓝拖鞋整齐地摆放在床尾。
走廊尽头忽而传来敲击声。
崩——崩——崩——
依次有序。
此时,走廊空荡,茆七远远瞧见几个晃动的影子,而崩崩的声音似乎是用棍棒敲击病房铁门而发出的。
熄灯不是要休息了吗?
他们那么小心安静。
而现在制造噪音,是为什么?
经过一扇门,敲打一次。越来越近,茆七渐渐有种被施压感。
她又望了眼病房内,他们盖着白色被子,一动不动睡着了般,无任何异样。
熟悉的,规定的,习惯了?
那这种规定,是有什么含义?
“谁还在外面?赶快回房间!”
话语刚落,人影跑动起来,脚步声踏踏沉重。像是穿着那种硬底的皮靴,铮铮威慑。
茆七以为那些人发现自己了,可回哪里?她不属于这里啊!
茆七慌乱后退,突然间发现他们转弯了,朝护士站的位置跑去。她看不见那些人,只听到一阵追逐的脚步,在这混乱的动静中,她清晰听到几记击打重物的闷棍声。
紧接着,脚步重新恢复秩序,踏踏踏——
走廊笔直,前后无遮,只有病房能躲藏,可是惊动里面的病人,茆七照样会被发现。
她耳听着脚步踏进走廊,她环视自己的处境,她此时站在两道病房门的墙中间,恰好是光线暗处。
或许可以搏一搏,茆七强自镇定,放松呼吸,尽量不动。
人影依次出现在走廊,茆七看着他们转身向安全出口位置走去。
只要保持现状,就行了。茆七刚松了口气,冷不防看见地面有道黑迹。
门与门间的墙是阴影,门中透出月光的光亮。
茆七的视线沿着黑迹,经过阴影,光线,阴影……
在下一道光线时,她终于看清了,那些人身后拖行着“一具人”。
为什么说一具,因为他的躯体瘫软,血肉模糊,不知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黑迹是血,蜿蜒的血。
茆七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甚至感到反胃。
那几记闷棍,砸的是人,是人呀!
不痛吗?为什么不呼救?为什么砸到血肉模糊也不吭一声?
十点,十点,十点……
茆七想到西北区精神病院作息表,想到熄灯后匆急而小心赶回病房的他们,想到七层巡逻的人说十点后不允许开灯……
敲击病房门,是在警告!
可是,十点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违反规定,就要杀人吗?
茆七活在文明社会,对这种草菅人命的行为感到惊惶,即使再无法接受,她仍保持着一丝理智。
他们要离开了,她只要不动,就安全了。
后背猛地被推了一把,茆七毫无防备地向前倒去,她扑跌在地,立马转头看身后。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可她后背明明感受到了手的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