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微忙追上去,在门外三四步的地方叫住她,“二妹妹且慢,还请把玉佩还给我!”
姜嘉月面子上挂不住,眼眶都快气红了,“姜予微,这下你得意了吧?!”
姜予微不以为意,反而平静的道:“温家若真因流言而如此轻易的舍弃我,这样的人家,二妹妹敢嫁吗?”
这话把姜嘉月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后从怀里拿出那块白玉同心佩,看也不看的用力砸在她身上,“谁稀罕你这破玩意儿?白送给本姑娘,本姑娘还嫌掉价呐!”
玉佩砸在她的肩上,一弹,立即往下掉去。她赶紧接住,生怕摔坏了。
再抬头时发现姜嘉月带着玉蕊已经走远,她抿了抿唇,将玉佩重新挂在腰间。
银瓶走上前来,疑惑的问:“姑娘,方才发生了何事?”她在门外,没有听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姜予微轻轻摇头,没有说话,然后快步往垂花门的方向而去。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栏边的芍药都已歇去。漏夜初静,斗转参横,偶闻人语,朦胧中不知是谁在思愁万千。
出了小花厅后,拾阶而上,行至白石桥约莫又走上半盏茶的功夫,正看到杨氏院里的一个丫鬟手提灯笼,送温氏出府。
“伯母。”
温氏听到声音,侧首望来。见她立于月下,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韶颜雅容,尽态极妍。笑道:“予微,你来了?”
姜予微走近了些,对那丫鬟道:“劳烦素秋姐姐稍候,我想与伯母单独说几句话。”
跟在她身后的银瓶立即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素秋手里,赔笑道:“还请素秋姐姐行个方便。”
素秋正是此前在廊下嗑瓜子的那人,她暗自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眼温氏,这才不情不愿的退到门廊之后。
姜予微本来有许多话想说,然而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嗫嚅半晌,只声音低哑的又唤了句,“伯母。”
温氏见状,率先打破僵局,展颜一笑,“方才可是与你父亲又发生了争执?”
她一愣,“。。。。。。伯母如何得知?”
“以往上门,你那继母都神色淡淡,唯有这次和颜悦色,态度亲昵。料想应是你父亲欲要退婚,连带看我也爽利了。”
姜予微不由钦佩,她只跟杨氏说了一会儿话便能将事情的经过猜到大半,果然微察秋毫,“正如伯母所料,我父亲他。。。。。。”
看她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温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叹了口气,道:“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跟我们说?”
“我。。。。。。”姜予微张了张嘴,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如此。哪怕她知道温伯母和温则谦不会舍弃她,可她也仍选择了隐瞒。
“对不起,伯母。”
“予微,你可还记得你额上的这道疤痕是如何来的?”
微凉的夜风拂起她额间的碎发,露出眉尾处一条细小的疤痕。经年累月,疤痕早已不显,只留下淡淡的白印。
姜予微轻声道:“当然记得。”
那时她还很小,柳氏亡故不到半年,姜益平便迫不及待的迎娶杨氏进门。新婚第二日,姜益平逼她唤杨氏为母亲,她不肯便被姜益平用茶盏砸破了头。
鲜血顺着她的小脸往下淌,糊住眼睛。她也不知自己从哪来的勇气,不哭不闹就是不肯唤。姜益平气急败坏,罚她去门外跪着,跪到认错为止。
是温氏推开拦路的下人闯了进来,这才把她救下。而后她大病一场,听了温氏和外祖母的话改了口。
那日的情形,温氏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小小的人儿直挺挺的跪在烈日下,半张脸都是血,眼神倔强疏离,让她看着都为之一震。
“你母亲临死前托我照顾你,你近来稳重了不少,我很是欣慰。但是你一遇到杨氏便容易冲动,她激你两句,你便会掉到她的圈套当中,今日就是如此。”
姜予微自觉惭愧,回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发现确实是冲动了。
姜益平想要借题发挥,她只需咬死没有去过别院即可,何必还说后面那一堆看似痛快实则没用废话?难道姜氏还敢承认她未曾留宿在贺家?
届时再用姜益平偏心的理由哭天喊地的闹一番,估计他们也拿自己无可奈何。
温氏道:“你可知这是为何?”
姜予微一愣,因为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好像从她有记忆开始,面对姜益平和杨氏时,她总会感觉莫名的浮躁和厌恶。
温氏轻轻抚摸着她额间的那道疤痕,道:“因为你并不知该如何在他们面前保护自己。”
姜家的日子不好过,姜予微又是孤身一人。面对别人,她能冷静处之。但姜益平始终是她的生父,同时也是伤她最深的人。
年幼时,她不知该如何保护自己,只能竖起满身尖刺,通过愤怒来反抗。看似倔强坚韧,实则内里却是无处安放的灵魂。
而这样的她,哪怕是长大了也依旧难逃年幼时的影响。这种影响根深蒂固,几乎变成了本能,也许今后也无法拔除。
第15章借条
姜予微猛然怔住,回响起以往的点滴,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每次都会中杨氏那拙劣的圈套,原来原因竟是自己。
“身处弱势而又勃溪相向,实乃下策。你如今是双拳难敌四手,以后切记千万别在与他们发生冲突。需知怀敌附远,何招而不至?我和则谦到底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需自己立得住。”
姜予微垂眸,甘心受教,道:“伯母教训的是,予微记下来。”
温氏心疼的看着她,也不忍再说下去,道:“是我把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怎会?我巴不得伯母能多说些。”
她亲娘死的早,根本没人会教她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杨氏又是个惯会装的人,早年她可吃过不少这样的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