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恆指人?去扶他,又派人?去山下取錢,準備快馬。
待馬匹與銀錠送來時,天?光已泛亮,鬧騰了一夜的鳥雀成群飛出灌叢,往東方那?一線魚白飛去。
姜恆將?二百兩銀子扔給謝回川,高聲道:「你要的東西都找來了,放人?吧!」
謝回川冷笑:「在這兒放人?我會跑得脫?你們兩個帶著銀子牽著馬,隨我上山去。」
被謝回川指到的呂光誠一激靈,「不行,我得多帶幾個侍衛!這不安全!」
謝回川嗤笑:「隨便,量你這腦滿腸肥的樣子也追不上爺。」
姜恆、呂光誠帶著五六人?隨謝回川上山,幾人?一口氣走到了白馬觀西面的斷崖邊,此處地?勢是天?險,沿著懸崖有一條狹窄的羊腸小道,僅能容納一騎通過,若是馬術不純熟,馭馬走在上面都有墜崖的風險,遑論馭馬追趕。
幾人?靜靜對峙,謝回川面上表情挑釁不羈,攥著祁仲沂的手心?卻滿是冷汗。
他未啟唇,只在齒間?漏聲問祁仲沂:「澹之,你真?的想?好?了嗎?」
祁仲沂冷聲回道:「別磨蹭,按計劃來。」
「好?……我謝愈承你的情,你放心?,你家的事,以後我必生死以赴。」
謝回川深深吸了口氣,放聲說道:「永平侯啊永平侯,你若是早些答應讓太后娘娘給我們行方便,將?川陝賣馬的生意交給我們做,何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為了幾個錢,將?自己的性?命也搭上,你說值得不值得?」
祁仲沂亦高聲說:「爾等匪寇,銷鐵資敵,必將?不得好?死!」
姜恆聞言,臉色突然一變,「不好?!保護永平侯!」
說時遲那?時快,謝回川一把將?祁仲沂推下了懸崖,轉身一腳踹飛了牽馬的隨從,翻身上馬,勒著那?馬揚了兩個趔趄,將?呂光誠逼得向後滾了兩滾,又趁眾人?慌亂,馭馬躍上了懸崖邊的羊腸窄道,飛揚而去。
山中晨霧瀰漫,羊腸小路消弭在數十尺外的濃霧中。
姜恆等人?下馬跑到懸崖邊查看,只見濃霧如?雲,深不見底,一隻野鷂自崖間?驚飛,尖叫著揮翅膀遠去了。
永平侯竟然……墜崖了。
姜恆只覺心?頭陡然生出一股涼意,怒眼瞪向尚未回神?的呂光誠,「呂司使口口聲聲說永平侯通匪,他若真?的通匪,會是這個下場嗎?」
呂光誠啞然不能答,心?里也知道壞了事。
第51章
懸崖下是急流江,官府派人打撈了三天三夜,只撈起一件碎成布條的袍子。
得?知此消息時,容汀蘭已經身在錢塘。
容郁青與杜思逐皆神情擔憂地望著她,她想放下手裡的紡錘,說些什麼,恍惚間忽聽一聲脆響,卻是紅釉紡錘跌落在地,碎成了數片。
容郁青忙上前扶她,聽她怔神喃喃自語:「這必然又是他的謀劃,他這又是想做什麼?」
「姐姐,姐夫他……」
「他是怕我與他和離,不敢回來?見?我,是不是?」
容郁青默然不敢應答,容汀蘭失力地靠進?他懷裡,捂著胸口急烈喘息,臉色也一陣白似過一陣。容郁青見?狀不好,忙高聲喊著去傳大夫。
爐香浥浥,青帳昏昏,容汀蘭再度醒來?時已是傍晚,寂寥與傷懷似窗外的夜色,無邊無際朝帳中壓來?。
她聽見?碧紗櫥外,大夫正叮囑容郁青,讓她近日靜心休養,不要再動氣傷肝。容郁青小聲應了,懇請大夫再開兩帖將養的補藥。
「郁青,你過來?。」
容汀蘭坐起?身,撩開半面青帳,緩聲向容郁青吩咐道:「去簡單收拾一番,明天咱們回永京,若是呂光誠再來?,就?著人將他打出去。」
第二天一早,他們出發?前往永京,到達時已是七月底,未趕得?及更衣,先奉召入宮見?明熹太后。
錦秋入內通稟,照微急急起?身相迎,見?到一個活生生的容郁青,一時又喜又悲,邊笑邊落淚,直到容郁青打她懂得?心疼舅舅了,這才抬手給了他一拳,接過錦春遞來?的巾帕拭淚。
她說:「已經派人去青城傳消息,舅母和小表妹過兩日就?能入京,舅舅打發?我容易,我倒要看看屆時你怎麼打發?舅母。」
又轉身握住容汀蘭的手,嘆息道:「當時的事,杜三哥哥已盡數與我說了,娘,父親他——」
容汀蘭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問,「你已知曉便好,我回來?,正是為了處理?侯爺的身後事。」
照微執意留她住在宮裡,又召來?禮部尚書與鴻臚寺的官員,命其協理?永平侯的喪儀。此事剛安排好,內侍通稟說祁參知已候在宮門外,請求面見?容夫人。
照微緩緩攥緊琵琶袖,指甲壓著素衣,仍在掌心裡烙下淤痕。
她霍然站起?身,面色如冷,對容汀蘭說道:「他既是來?見?母親的,本宮先出去避一避。」
想來?是錢塘的事讓這對兄妹之間也生了齟齬,容汀蘭點點頭,「我單獨去見?他。」
祁令瞻緋色的官服外罩著一層斬衰麻衣,孤零零站在朱牆下。
夏日的風裊弱無力,拂過他身時,粗重的衣袍巋然不動,遠望如冷峭寒凜的冰雪之軀。
因太后前天便說了不許他來?,此時竟無人敢請他入朵殿候見?。祁令瞻在日頭低下曬了將近半個時辰,直到照微避離坤明宮後,才有內侍傳他入宮,在偏殿與容汀蘭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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