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孝宁故作不着痕迹地放了袖子下来:“张将军一般何时出门?”
“他双手不便,这几日又守着霓儿,都未出去过。”
“哦。”
“你这是跟张将军闹别扭了?”
“没有。”朱孝宁心虚地走到窗边,支起窗楹,瞅了瞅在窗下晒太阳的覆雪。
“忍冬,张将军不适合你。”卓嘉辞探出头瞄了一眼覆雪,覆雪却朝他龇牙咧嘴呜呜两声就跳走了。
“……”朱孝宁这是第二次听到这话了,即使她未应承张拓奕,可心里的感觉终归是不一样的。别人却这般评价她才萌芽的感情,她不知该做何反应。
“忍冬,你是个倔强却心思细腻的姑娘。可是你,看着坚强,心底里却是最温柔的。否则你不会一直守在高唐县,只因为那里有你奶娘;不会和几个乞儿甘受白眼,只因为他们的命运和你一样悲惨;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回到这牢笼里来,只因为这里有你最亲的亲人。”
朱孝宁听着听着,泪流满面,卓嘉辞确实很了解她。或许,迄今为止,他才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
“忍冬,自我第一次见你,我就为你所吸引。虽然那时候的你又黑又小,却有一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我可以从你眼中看到真诚,善良,热情,虽然如今的你不得不端着公主的架子,但你的本质没有改变。你仍然是那个喊着嘉辞哥哥,却怎么痛都不肯哭的小姑娘。”
朱孝宁继续沉默,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这些话,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可怜,却这么善良可爱。
“忍冬,你值得一个好男人。你应该找一个关心你,爱护你,而不是碰上自己妹妹的事情就方寸大乱的张拓奕。”
“我……”朱孝宁欲言又止。
“忍冬,我们相识在先,我只后悔,没有先一步告诉你,我的感情。”卓嘉辞执起她的手,神情温柔若水,声音和煦如风。
朱孝宁晕眩了,迷茫了:他说的都是真的?她生命里那个如阳光般的少年在跟她告白?甚至,他的情话完胜张拓奕,他比张拓奕温柔,比张拓奕细腻,或许也比张拓奕合适。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七上八下的,总是定不到一处,不是因为惊喜,而是不确定。
她对未来都是不确定的,但她从来没有这样不确定过。
她恼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却又不得不犹豫、迟疑,甚至是怀疑。
“忍冬,你不必自乱阵脚,我不过把我的心剖给你看。我会一直等你,等你接受。两年而已,我等得起。倒是张将军,他已二十四,过了年就二十五了,况且他家里还有个表妹在等着。”
“他表妹……”朱孝宁想说什么,但是一开口就忘了,脑子里一团浆糊。
“卓太医,府外有一位姑娘来寻你。”秦管家忽而从外间进来,小心翼翼又诧异道。
“姑娘?”
“好似是魏府的丫头,着一身绿色,大眼睛。”秦管家看他皱眉,继续道。
“她居然到南京来了……”卓嘉辞脸色一变,放下朱孝宁,就直奔门外。
朱孝宁看他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急忙追上去。
但是卓嘉辞速度更快,她赶到府外时,卓嘉辞已经跟着那魏府丫头走了。
“是哪个魏府?”朱孝宁微微侧了头,问秦管家。
“洛阳魏昭德。”
“魏昭德是何人?”朱孝宁搜肠刮肚,也未想出这是哪一号人物。
☆、37求和
“魏昭德本是河南府尹的幕僚,五年前被提拔为河南府通判,不过三年前犯了点事被下放到云南去了。魏昭德只有两个女儿,两年前,大女儿因为受云南瘴气所侵不治身亡,魏昭德自己也落下了残疾,就请辞官位,回洛阳去了。因着他是属下的老乡,还知道些。公主才回南京,也难怪不晓得。”
朱孝宁拧眉深思:“洛阳?那为何突然来了南京?”
秦管家也是一头雾水,摇头不语。
“难不成……”朱孝宁脑中精光一闪,“魏昭德善长什么?”
“善兵法,善筹谋。”
“嗯。”朱孝宁颔首,“既然是你老乡,你挑个好时候去拜访一下。他还有个二女儿是吧?请她来太子府玩玩。”
“是。”秦管家心知公主又有了什么计策,“公主,你打算?”
“魏府二姑娘叫什么?”朱孝宁答非所问。
“属下听魏昭德一直叫她‘阿紫’,许是叫魏紫吧。”
“姚黄魏紫……”朱孝宁神色一变,“你明日就去魏府拜访,将魏小姐请过来。”
“是。”秦管家尽管疑惑,仍恭敬应下。
“公主,方才派去卓府的丫头回报说张将军出去了,是否去看看张姑娘?”玉芊看着管家离开,上前一步道。
朱孝宁沉吟半晌:“趁着今日得空,就去吧。将准备好的补品拿出来,吩咐人备马车。”
“是。”
张拓奕确实出去了,朱孝宁想晾他几天,这样子避开正好。不过张拓奕是张拓奕,张霓是张霓,况且张霓是被朱孝旻害得摔断了腿骨,她总该去看看。
卓嘉冲不在府上,只有卓夫人作陪,进了张霓房间,朱孝宁也将她摒退了。
“霓儿。”朱孝宁看张霓面色苍白,小脸尖削,额头上结了一道长长的血痂,被子下鼓起了一个大包,真真是可怜,惹人心疼。
“宁姐姐。”张霓本就只是闭着眼胡思乱想,听得她的声音,缓缓睁了眼,嗓子嘶哑。
“别乱动。”朱孝宁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张霓的手倒是暖和的,她便放开搓热了自己的手,才重新握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