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夏晓荷落泪的,正是这个熟悉的圆鼻头。它记载着这个青年充满朝气和活力的青春岁月,记载着他们1o年相识、相恋、结合、分别的点点滴滴。
赵子夏从进到太平间起,就没有把这个睡着的寒气逼人的男子与自己意念中的爸爸联系到一起,他甚至认为那不是一个真的人,像个木偶,或服装店橱窗里的模特。他大哭,是因为看到妈妈哭了,心里立即产生一种无助感,吓得哭起来。
母亲一边抹泪,一边劝女儿别伤心,哄外孙别害怕。父亲不说话,在一边一声接一声叹气。
这时,外边又进来一伙人,是赵义的母亲和四个哥嫂。赵义的母亲见此情景,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夏晓荷,你这个恶毒的娘们儿,还有脸来见我儿啊!不怕他把你抓了去啊!别来猫哭耗子那一套,早干啥去了,这时候知道哭了,晚啦!”
夏母刚想上前理论两句,那赵家老太太一屁股坐到地上,拍手打掌地大哭起来,边哭边数落:
“我可怜的老儿啊!妈的心肝儿啊!你怎么这么狠心说走就走了呀!妈来了,看妈一眼吧,跟妈回家吧!啊……啊……啊……”
几个儿媳妇一边抹泪,一边拉婆婆起身,劝她“人死不能复生”“保重自己身体要紧”“小五也不愿见您这么伤心”……
夏晓荷搂紧子夏,站在一边无声地哭泣。
奶奶见孙子站在那里,起身扑过去,抢过孩子又开始放声大哭:“我可怜的大孙子啊,这么小就没了亲爸,成了孤儿了呀!啊……啊……啊……”
子夏从小跟奶奶接触就不多,这几年更是很少见面,奶奶忽然弄了这么一出儿,吓得孩子刚刚收住的哭声又“哇”的一声放出来。
夏母见了,气愤地说:
“你这个死老婆子满嘴胡吣什么,子夏的妈还活着呢,怎么就成孤儿了?!倒是你,你带过孩子一天吗?对得起自己的儿子吗?还有脸过来认孙子。”
赵义母亲讲不出理来,放下孩子,用头撞向夏母。又被几个儿媳妇拉住,转为继续嚎哭:
“老儿子呀!你醒醒啊,看一眼可怜的妈吧,你这是要了妈的老命了,我也不活了呀!啊,啊,啊……”
她这一领哭,一家人又哭成一片。
毕竟那个亡者,是他们的至亲,牵着他们的心,走得又那么仓促,那么早,哪一个愿意看到这样的悲惨结局呢!
经婆婆一通闹,夏晓荷的头脑从混乱中清醒过来。她意识到,赵义真的走了,当务之急,是料理好他的后事,让他走得有尊严。
她将大伯哥赵忠拉到一边,跟他商量说:“大哥,赵义的后事,你有什么打算?”
赵忠说:“事出突然,我哪里顾得上想这些呀!我爸已经不在了,我妈又是这样,等会儿我跟几个弟弟商量商量。”
夏晓荷说:“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赵义的遗体在青城火化后,骨灰先寄存在殡仪馆,等墓地选好后,回凤凰城安葬。买墓地的钱,我出。“
赵忠说:“那怎么可以?你们毕竟已经离婚了,你能带孩子来送他最后一程,我想我弟弟九泉之下应该感到欣慰了。办丧事的钱,应该由我们老赵家出。“
夏晓荷说:“赵义是子夏的父亲,由儿子安葬生父天经地义。而且,赵义把我们共同的房产过户到我的名下,我和子夏于情于理都应该为他料理后事。我想,赵义也应该希望这样。“
赵忠说:“晓荷,你真是个好人,把孩子也带得这么好,只可惜我弟弟福浅命薄。他跟我说过,离婚完全是为了躲债,也希望能有机会翻身,跟你……唉!现在说啥都没用了。”
一个是骨肉相连的兄长,一个是肌肤之亲的妻子,望着永远也醒不过来的至亲,说着他的身后之事,两个人又不免唏嘘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