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止望着沈璃,稍稍怔然,随即一笑,走到少女面前,在她脑门上写了个字,道:“入了城,若有不适,记得与我说。”
少女极为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身体一变,化作一条小青蛇,钻进了沈璃的衣袖,她露出
个脑袋来,看了看沈璃,沈璃一笑:“走吧。”
到扬州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但却不见夕阳美妙的影子,城上空笼罩着黑蒙蒙的瘴气,不仔细看,沈璃还以为自己到了魔界的哪个地方。据小青蛇景惜说,扬州城里城外的地仙被抓得一个不剩,外围的山林中又瘴气四溢,每日从山上飘下来的瘴气在城中积累,便成了这个样子。
沈璃皱眉:“魔族之人天生对瘴气有一定的适应性,但是凡人之躯必定受不了这样的瘴气。”
如她所言,城里兴起了疫病。老幼无一不患病,偶尔有几个身体强健的人还能在街上走几步,但这传说中繁华富庶的江南俨然已变成一座死城。
小青蛇在沈璃的衣袖里颤抖,沈璃安抚似的摸了摸她。“我们会找到你家人的。”
他们沿街走了一段路,沈璃问行止:“可有办法驱除瘴气?”
“自然可以,只是城中瘴气乃是受山林之害,清此处瘴气只治标,清林间瘴气才是治本。”
“先治标,再治本。”沈璃果断道,“缓一缓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
沈璃话音未落,斜前方忽然横冲出一个人来,他一身衣服灰扑扑的,满头头发奓开,一脸黑灰。“终……终于有人来了!”他激动得捂脸,几乎要喜极而泣,“终于熬到人来了!”
沈璃问:“你是何人?”
来人将脸一抹,几乎哭了出来:“我是拂容君啊!”他用脏
兮兮的衣服擦了擦脏兮兮的脸,弄得脸更脏,然后指着自己的脸道:“拂容君。”
沈璃眉头一皱,极是嫌弃:“走开。我现在没空理你。”
拂容君一愣,望了望一旁也扭过头不看他的行止神君。“太过分了!”他怒道,“本仙君舍命救了一座城,你们就这样对我!要不是本仙君赶到扬州城,这里的人早被瘴气给吞了!是本仙君用净化法术才把局面控制下来了!你们这种嫌弃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止仰头看了看天:“是有被净化过的痕迹。”
听行止肯定他,拂容君的愤怒中转出了一点委屈来:“本是来寻一点逍遥,可是却撞见了这样的事,但撞见了,总不能撒手不管吧。我费尽全力净化了城中瘴气,可不到一天,瘴气又弥漫开来。城里病号太多,生病太重的管不了,我便把病情稍轻之人一起带到城北庙里面,设了个结界把他们圈住,自己每天出来净化瘴气,可这些日子瘴气越来越重,我也没法了。”
他说得极为心酸,沈璃一语点破:“为何你发现的时候不上报天界?你是怕自己被抓回去吧。所以硬撑着想以一己之力净化瘴气,现在担不住了,才想起找人了吧。”沈璃瞥了他一眼:“什么救了一座城,也好意思说。”
拂容君噎住,正难堪之际,只见一道青光一闪,妙龄少女忽然站在他的面前,因为脚站不稳,踉跄了两步扑
进拂容君怀里,又连忙退开:“仙君,你可有在城里见过一个道士带着一个徒弟?”
这声软软的呼唤唤得拂容君浑身舒畅,他上下打量了景惜一眼,桃花眼一眯:“自然有看见,都在本君设的那个结界里面。”
“可以带我过去吗?”
“当然。”说着,拂容君伸出手,“我牵着你吧,这里瘴气遮眼,当心看不见。”
沈璃将景惜拦腰一抱,径直扛在肩上,而后吩咐拂容君:“去,带路。”
拂容君悻悻然地瞪了沈璃一眼,扭头走在前面。
沈璃没想到一直被她当作花瓶的拂容君竟真的有本事在城北庙里设一圈结界,护住了其中至少数百人的性命。待进了结界,民众对拂容君皆是笑脸相迎,像是感激极了。
拂容君得意地扭头瞅沈璃,好似在炫耀自己的功德。沈璃扭头不理他,倒是景惜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一路上不停地夸:“仙君好厉害,仙君真是大善人。”拂容君高兴得哈哈大笑。
走到庙里,景惜一眼便扫到了角落里的两人,大唤一声,跑了过去。“爹,景言哥哥!”
沈璃闻言看去,微微一怔,景惜的爹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道士,但她那景言哥哥竟与上一世的睿王长得十分相似。而此时,景言身边正躺着一个粉衣女子,看样子是生了病,正昏睡着。那女子的模样居然与上一世的叶诗也有所相像。
景惜急匆匆地跑过去,却换来景言
一声低喝:“别吵,没看见有人睡着了吗?”
景惜一愣,委屈地往后挪了挪,走到一旁拽住了她爹的衣袖。
这一幕场景却让沈璃莫名想到了那个地室当中三人微妙的关系。难道这一世那种事情又要上演?沈璃不禁问道:“他们是在重复自己的宿命吗?”
行止摇头:“不过是巧合罢了。”
看着景惜有些委屈的模样,沈璃突然想到了小荷,不由得自语道:“睿王称帝之后,在他一生中那么多个日夜里,有没有哪怕一个瞬间,会回想起曾经有个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为了成全他而再无机会盛放。”
“会想起的。”行止答道,“在他称帝后,御花园里,种满了荷花。”
沈璃一怔,没想到行止会回答她,但怔愣之后,又是一声轻叹:“虽然没什么用,但小荷若知道了,应该会高兴的。至少,她被人记住了。”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景惜的爹声音微厉,“你娘呢?为何放任你到此处?”
景惜拽着她爹的衣袖,有些委屈:“娘也担心你,可她受了伤,怕受瘴气影响,所以没敢来。”
“胡闹!”他衣袖一拂,“你便不怕受瘴气影响?快些离开!”
景惜回头看了景言一眼,见景言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景惜喉间一涩,没有说话。正是沉默之际,拂容君突然横插一手,往景惜跟前一站,隔开她与她爹,笑道:“此结界之中无甚瘴气,
道长大可不必如此急着赶令千金走。她也是思父心切,道长莫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