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殿下摔傷了他們心疼,可若是沒有摔倒的跡象,便是連觸碰都是一種冒犯。
宿時漾不知旁人所想,他只感嘆自己福不雙至禍不單行,在今天不僅被蘭烈折磨了一天,好不容易可以回去之時,居然還碰上了一個討厭鬼——
薩仁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是最乖巧的模樣,兩隻梨渦晃眼得緊。今日他的耳廓上夾著兩隻銀白色的蒼鷹,被仍在天幕上掛著的陽光折射得閃閃發亮。
「母后,許久未見了,孩兒真是好想你啊。」
薩仁從來都是沒臉沒皮,一點都不覺得喊一個只比自己大一兩歲左右的人母后有什麼可丟臉的,他就像是攀附在樹幹上的毒蛇,汲取著周邊一切活物的生命力。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宿時漾剛想假裝看不見對方,就看到那一對湛藍眼珠漠然地看過來,簡直攝人心魄。
他陡然一驚,不敢無視他,只好轉過頭敷衍道:「是啊,好久不見了。」
宿時漾沒有要繼續搭話茬的意思,現在只想卷著包袱回去躺屍,想盡辦法都要把話給聊死。
薩仁這個人精怎麼可能不知道宿時漾在想什麼,他偏不讓對方如意。
視線在宿時漾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到了他軟趴趴的腿上,薩仁的語氣含笑,帶著昭然若揭的戲謔:「母后可真是身嬌體弱,這是被父王臨幸了一夜導致的嗎?」
宿時漾拳頭一下就硬了,這死孩子真的是,知道他最討厭什麼還偏偏就往他的痛處戳。
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下面的話:「薩仁,你是真的不知道嗎,這是我扎馬步弄的!」
「昨晚的動靜那麼大,我不信你不知情,嘲笑我對你究竟有什麼好處?!」
「你凶我。」
比起宿時漾起伏不定,驟然拔高的聲音,薩仁顯得很平靜。
宿時漾懷疑自己聽錯了,還「啊?」了一聲,結果聽見了薩仁古井無波地重複著那句「你凶我」的話。
「什麼意思?」他有點摸不著頭腦,就算他剛剛的語氣有點兒不客氣,似乎也和凶對方搭不上關係吧。
卻不想薩仁面無表情地開口:「母后在第一回見我時,就用囂張的語氣對我說話,我不喜。」
這是在解釋之前那句話的意思,也是在告訴他,為什麼他一直不肯放過宿時漾。
「就因為這個?!」宿時漾嗓門兒變大,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尋思著這傢伙也太小氣了一點吧。
猴年馬月的事情了,居然還能一直記仇記到現在,也真是很不可思議了。
「還有,你跟兄長走得太近了,我希望母后能夠更喜歡我。」他彎著眼睛笑起來,臉上的純真和殘忍是那麼的自然,這些話全是他發自內心說出口的。
這孩子的偏激讓宿時漾都害怕,他深呼吸一口氣,在不知道他跟薩敖有什麼仇怨的時候,也不想去干涉他們兩個。
他一直都謹記這是主角受的使命,要做也是主角受去做,他不會擅自去走劇情這個點,翻譯過來就是打工人不隨便攬活。
薩仁詫異地看了宿時漾一眼,他還以為對方聽了他的話之後,會反過來勸他不要兄弟相殘一類的話,他們大魏人不向來都是這樣偽善麼。
沒想到宿時漾什麼也沒說。
不過也是,以宿時漾耀武揚威又刁蠻任性的性子,旁人的恩恩怨怨又與他何干,他怕不是看著樂子鼓掌,還希望別人打得越厲害越好……
薩仁不開口,直勾勾注視自己時,宿時漾就覺得他像是被毒蛇咬住脖頸的獵物,須臾之間產生一種窒息的恐懼。
他頭皮發麻,正準備溜之大吉時,就給了薩仁開口的機會。
「母后,你們大魏的皇子應該會存在騎射這門功課,也就是說就算您的馬上功夫不好,可是射箭應該還不錯吧?」薩仁笑著看過來。
宿時漾接收到對方的眼神,只覺得渾身一麻,仿佛真的是讓他注射了毒液一般。
那是不帶挑釁意味的,而是純然的疑惑和崇拜,就好像面前站著的人是他最敬佩的對象,沒有之一。
宿時漾生性單純,被這樣的眼神矇騙後腦子一抽,竟傻乎乎地應下:「應該還可以吧?」
他曾經在少年宮裡面報過弓箭班,體驗了一把這號稱最為拙樸有的項目。想當年,他也是射中過紅心的人,八環九環更是常有的事。
「我知母后身為大魏人,一向謙虛內斂,便是有十分好也要打成三四分的低調。母后的實力想必不止如此,草原上的雄鷹獨自翱翔,您就應該留下自己的偉岸身影,供他人雕刻於山壁頂禮膜拜。」
「哪裡哪裡,我沒有你想的那般出色。」宿時漾被對方三言兩語哄得飄飄然,輕輕抬起的下巴不知道有多得意。
自他到古代以來,就一直被打擊得體無完膚,現在好不容易讓他找到一個可以挺胸抬頭的優勢,還是被薩仁這樣的人精稱讚,簡直被誇得找不著北。
終於,終於有人能夠透過他鹹魚的現象看到他優秀的本質了。
少有人能夠抵擋住薩仁讚美別人的語言攻勢,他勾起唇,對宿時漾被吹得微微醺然的模樣早有預料,眼底滑過一抹譏誚。
這樣的草包美人若是他能哄住的話,便是得利的好事。若是得不到,便是毀掉也不會就給薩敖。
陰冷從湛藍的眼珠消散,一見自己鋪墊到位,薩仁就開始放大招了,甜美的笑容掛在臉上,語氣更是難得一見的乖巧,「孩兒真的好想見識一下母后的實力,您可不可以陪我去打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