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時漾憑藉著頑強的意志力才把自己從溫暖的被窩裡拔出來,他的臉頰和鼻尖都被凍得泛紅,這麼冷的天氣連出門都是不情不願的,他都不敢想像到了冬日該多麼難捱,自己肯定要裹成一顆球,然後抱著湯婆子才能走出去一兩步吧。
「殿下。」江望塵沒想到是這位小皇子親自來送自己,眼中不無動容。
他甚至還萌生出留下的衝動,但孝字當頭,他也不可能不顧及自己父親的身後事。
於是有再多的情也只能壓下來,最終化為一聲遺憾的嘆息。
宿時漾才不知道江望塵心中的百轉千回,他一見面抱著人就噫噫嗚嗚:「江望塵,你真的不能把我也給帶走麼?」
江望塵苦澀地搖了搖頭,眸中滿是濃郁的悲哀。
哪怕早有預料,小皇子也還是會忍不住心存僥倖,得知這個結果其實也不算太失望。
江望塵輕輕撫摸宿時漾的腦袋,指尖忍不住想要觸及他濃密纖長的眼睫,卻在即將碰到時就像是被燙到手一樣縮回來。
「是屬下無能。」現在的他沒資格觸碰殿下。
「屬下不該相信那些言而無信,沒有禮義廉恥的蠻夷之徒會信守承諾,他們自始至終都不願意對殿下放手。」
漂亮小皇子臉蛋一下就垮了,如此生動鮮活,又天真明媚的殿下誰捨得拱手讓人。
「罷了,此事也不是你的錯。」聰慧的皇子心知下屬要走,就不可再像是以前那樣隨意發泄脾氣,得說些溫聲細語哄著對方讓他對自己戀戀不忘依依不捨才行。
「我知道你也很為難,畢竟我是大魏皇子,過來和親的,要是放我回去他們大夏面子往哪擱。」宿時漾就是要以進為退,他語氣輕柔,「我不怪你。」
他仰起腦袋,璀璨奪目的眼眸竟是比頭頂的星子都還要明亮,至少江望塵不會分半點心神去看頭頂的晨星,卻會一眨不眨地盯著小皇子的眼睛看。
「只是你要記得我,不許把我忘了,我等你以後回大夏找我。」
江望塵眼睛是紅的,他的聲音在微微發顫:「我知道的,殿下。」
宿時漾的語氣還是改不了驕矜任性,他說:「我要你答應我,不能如此敷衍。」
於是江望塵便用最柔的語氣,跟他的殿下說:「我向您發誓,一定會從大夏回來,若違此誓,便天打五雷轟,讓我不得好死。」
好毒的誓言啊,宿時漾都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睜大眼睛看著滿臉柔意,眼神卻又堅定得幾乎能入黨的主角受,明白對方這話肯定不是說說而已,而是絕對的出自內心。
宿時漾得到了主角受的諾言,便果斷地鬆開了手,笑吟吟地說:「我相信你,江望塵,你可不要讓我失望才是。」
江望塵注視著明媚開懷的皇子殿下,忽然就感覺到了強烈的悵然若失。
殿下自他懷中而去,也好像帶走了些什麼。
「你快走吧,要早去早回才行。」他的殿下這麼跟他說。
於是江望塵不管有再多的話都咽了回去,他想,他們早晚還有見面的機會,又何苦糾結於今日。
他伸出手,為凍得吸吸鼻子的小皇子整理有些散漫的衣襟,待過些時日,小殿下就會換上更厚的冬裝,領子上的雪白皮毛會襯得那張雪膩的臉好似發光。
那時候的殿下又是何等清麗明媚的模樣,他不得而知。
殿下的小臉或許會被風吹得泛紅,但是會有另外一個人代替他在一旁遮風擋雨,絕對不讓殿下受到風雨的侵擾。
殿下會手捧暖融融的一杯奶茶,啄飲一口,就會醇香的口感因美得眯起眼睛,十足的享受。另外一個人貪心地盯著他看,目光不願移開分毫。
這就是他一直都不捨得離開的殿下。
「快些回去吧,殿下。」江望塵的千言萬語最終化成了一句,「外邊冷,您的手都凍涼了。」
宿時漾搖搖頭:「不必了,這點凍我還是扛得住的,我就這樣,好好看著你走。」
江望塵心抽了一下,就好像是有一隻大掌正故意揉搓著他的心臟,弄得又酸又澀。
未免小皇子一直在外面待著染上風寒,屆時不說他有多大的罪過,光是想到殿下倚在床上懨懨的模樣,就讓他心裡發澀。
江望塵強迫自己轉身離開,不去看小皇子殷殷期盼的眼神,走了就不能回頭了。
淒楚的風在喧囂,夾著北方獨有的嗚嗚聲,似哀鳴似幽怨。
天是暗色的,幾人騎在馬上,輕裝簡行,慢慢化成幾個黑色小點,最終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
如果不出所料的話,護送和親隊伍的那幾千士兵在用不了一個月的時間,也會一同回到大魏,從此大夏就只剩和親皇子和戰利品。
宿時漾在心裡跟系統感慨:【此情此景,我真想吟詩一啊。】
系統為了防止宿主撂擔子不干,耐心地發問:【什麼?】
沒人聽他說話宿時漾都能自娛自樂,更別說此時此刻還有一個觀眾看他表演,當即便抑揚頓挫地朗誦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
系統:【……】
宿時漾逗完系統之後心滿意足,結果轉頭就看到了讓他心梗的一幕——薩敖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他背後,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就這樣一臉冷漠地望著自己。
啊?也就是說對方看著他跟他老婆你儂我儂,卿卿我我了半天,還不過來阻止,一直眼睜睜盯著,就像一朵陰暗的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