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后,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挺拔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柴圆仪猛地抬头看去。
却见站定在门口笑吟吟看向自己的,正是那当年楚王、如今的大楚天子!
愣神几息后,柴圆仪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委屈感,双目倏地红了。
甚至有些话一瞬间便窜到了嘴边,比如‘陛下半年来为何对妾身不闻不问’之类的质问。
但她终究明白,在陈初面前,没有她幽怨、卖嗔的资格,便赶紧控制了这不该有的情绪,款款一礼,道:“数月不见,陛下清减了许多。便是忙于公务,也要好好进膳,着意龙体。”
嗯,被扔在玉清观半年,一见面不但没有一句怨言,反倒关心起陈初的身体来了。
这。谁遭得住啊。
特别是再配合脸上那稍微有一点点、经过刻意压制的委屈神情。
一瞬间,让陈初也生出了些许愧疚,不由拉着柴圆仪在院内石凳上坐了,含糊解释了一句,“近来,是忙了些”
说罢,转头看了看桌上简朴到了极点的饭食,问道:“中午就吃这些?”
站在一旁的墨蕊,心中顿时兴奋起来,她料想,殿下必定趁此机会好好告一番玉清观的状,到时陛下龙颜一怒,必能帮她们出了这口恶气。
可墨蕊万万没想到,柴圆仪竟腼腆一笑,丝毫未提及观内之事,反而道:“妾身不知陛下今日驾临。墨蕊,去街上买些菜蔬牛羊肉,我下厨为陛下烹几道小菜。”
“。”
墨蕊站在原定愣了好几息,才在柴圆仪的眼神催促下,去屋内取了点钱打算外出采买。
此时陈初当前,柴圆仪自然没法解释她不当面告状的原因,一来是清楚自己的地位,不愿一见面便说烦心事惹陈初心烦;二来,陛下今日来了,她的危机便已经解除了,待会她这袇房生火烹菜,那肉香味怎会招不来整天想寻她麻烦的玉慈师太。
玉慈师太莽里莽撞的闯进来,那便有好戏看了试问,什么样的告状能比得上那跋扈师太当着陛下的面训斥自己一番,来的让人心疼?
并且,还不用她主动诉苦。
主仆二人,在这一瞬间的想法和判断,可谓差了十万八千里。
无怪乎柴圆仪能在十年颠沛中活下来。
只可惜,即将出门的墨蕊最终也未能成行。
跟着陈初进了院子的大宝剑,突然一抬手挡住了墨蕊的去路,只道:“陛下,皇后娘娘有交代,不可让陛下入口来历不明的食物。”
柴圆仪顿时一脸尴尬,墨蕊也气的红了脸。
大宝剑可不管你谁是谁他眼里的东家,只有陈初和猫儿,便是蔡婳都使唤不动他。
至于柴圆仪。在大宝剑眼里确实属于‘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
陈初拍了拍柴圆仪的手背,以示安抚,却也听从了大宝剑的建议,只道:“遣两人回宫一趟,带些饭食过来吧。”
大宝剑微一拱手,转头将此事安排给了小乙。
却说小乙这边,一路跑回宫里,恰逢今日虎头留在宫里吃饭,猫儿带着一众姐妹像当年在蔡州时围桌而坐。
得知小乙回来取餐食,不由奇怪的问了一句,“陛下不是在前廷与颍国公议事么?”
小乙自是不敢对猫儿撒谎,吭吭哧哧回道:“陛下方才去了。去了玉清观。”
“玉清观?去见柴圆仪了?”蔡婳反应挺快。
见小乙一脸便秘神色,踌躇不敢言,大家自然看出蔡婳说对了。
蔡婳柳眉一挑,“宫里头茹儿、还有那对双生姐妹,整日望穿秋水盼着陛下临幸,陛下怎偏去寻了她?果真家花没有野花香么?铁胆,随我去趟玉清观”
“哦”
铁胆应了一声,却没起身,反而偷偷瞄了猫儿一眼。
果然,猫儿起身上前将蔡婳摁到了座位上,“别闹了!由陛下去吧吃饭吃饭”
小乙一来一回,耗去近半时辰。
等到陈初和柴圆仪在院内重新落座,已到了午时正中。
吃饭时,两人也没什么话讲,柴圆仪依旧像刚才那般小口吃着饭菜,似乎这宫内佳肴贡米,和刚刚的糙米饭没甚差别似得。
倒是陈初注意到了她因寒冬浣衣手上裂开的口子。此事确实是他的疏忽,就算按当初的政治盟友来算,也不至于让柴圆仪沦落到如此地步。
“要不要先将你送回蔡州青莲观?”
陈初以商量口吻问道,正在小口吃饭的柴圆仪缓缓放下了筷子,轻轻一叹道:“陛下。以民女身份,不管在哪,只要缺了陛下庇护便是千难万难。”
“你打算怎样?”
“妾身不敢妄想。陛下若得闲,一年能来看妾身一两回,便是妾身最大的护身符。”柴圆仪微微低着头,说的倒也坦诚。
只要两人保持一定程度的交流、坐实她是当今皇上的红颜知己,她自可无忧。
“好,此事朕应下了。”
柴圆仪没想到陈初答应的这么干脆,脸上飞出一抹惊喜,随后以柔弱眼神望着陈初,声音越来越低,“那陛下今晚可否留在妾身这里就寝?”
陈初尚未来及开口,却见院门外,忽有一名头戴着偃月冠的道姑伸头看了过来。
小乙眉头一皱,便要上前驱赶,陈初却抬了抬手,阻止了小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