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余情未了。
不到五天,除了兵部的犟驴和肩负皇帝安全的禁军领江天,众臣纷纷改了口风,声称这是陛下的家务事,自当由陛下决断。
兵部的犟驴们尚可,多数只是不忿。
江天不成。
留苏景同在宫中,隐患无数。苏景同是不是真心臣服皇帝?苏景同是不是来刺杀皇帝?是不是来打探宫中情报?
这么个危险人物,放在皇帝身边,这是禁军统领的失职。
又过了五天,兵部的犟驴们也看清了皇帝的意思——折子流水一般送进去,全部留中不,不就是没看到想要的折子么。
说来说去,苏景同身上就两桩罪,一桩亲爹谋逆,一桩自个儿谋逆。谋的是顾家的江山,顾家当家做主的皇帝都不想追究,他们咸吃萝卜淡操心。
兵部上书请皇帝自行定夺。
苏景同手腕完全好的那日,顾朔下旨:先摄政王苏季徵,蒙先帝天恩浩荡,统摄百官,位列台阁,但不忠不义,狼子野心,犯上作乱,依律夷九族。然其护国有功、马革裹尸,特赦其族人死罪,着先摄政王苏季徵之子苏景同入寒蝉轩为奴。
诏书全程没提一句关于苏景同本人谋逆的事,更不提及西南王,仿佛苏景同只是因为被他爹牵连,才有此令。
众臣原以为苏景同的事要轻轻放过,没想到实打实给了处置,一时间兵部的火气彻底消了。
这回是真心甘情愿了。
潘启亲自来永安宫传的旨。
苏景同平静地接了,他转变身份行云流水,前脚还在当公子,圣旨一接,对着潘启行礼道:“奴才见过大总管。”
潘启被他这一声吓得腿软,半栽在地。
苏景同上前扶潘启,潘启哪敢叫他扶,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好公子,你俩快些和好吧,奴才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您二位折腾。”
潘启扶着身边的小太监颤颤巍巍起身。
苏景同道:“奴才现在不是公子了,大总管唤奴才全名即可。”
潘启腿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还好这次小太监给力,一左一右托住了潘启,潘启声音都抖了,“是。”
潘启带苏景同前往他住的地方,苏景同跟在潘启身后行走,他实在不像个小太监,太监多躬身伺候人,因而身板总也站不直,苏景同长身玉立,风度翩翩,颇为不凡。
潘启耐心解释道:“陛下嫌宫中奢靡,叫裁撤宫人,现如今,寒蝉轩那头忙得很,公子……景、”潘启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做心理建设。
苏景同好心提醒:“奴才名唤苏景同。”
潘启欲哭无泪:“景、景同你先在广明宫伺候吧。”
“但凭大总管安排。”
潘启的声音飘:“……好……”
从永安宫到广明宫,不过半条路的距离,一路走来,苏景同见到许多宫女太监换成常服,提着包袱向寒蝉轩去。
他还当潘启是随便找个理由让他去广明宫伺候,原来竟是真要裁撤宫人。
苏景同记得顾朔还是六皇子时,便嫌宫中奢靡太过。
周文帝昔年,从居住的广明宫到上朝议事的东明殿,不过半里地的距离,要六个太监并八个宫女在前开路,三十二抬轿辇前行,仪仗扈从随行,前呼后拥,得有两百人一起行动。
仪仗扈从最后一排刚准备从广明宫出,先头部队已经到东明殿了。
宫里伺候的人也多。广明宫内,光洒扫的小宫女太监便有三十人,端茶倒水的太监四人。至于近身伺候的,那更没法说。
周文帝从进内殿起,便有一个宫女负责摘他冠、一个宫女负责摘腰带和玉坠香囊、两个宫女用托盘盛着常服,两个太监换衣裳,一个太监换鞋,两个宫女端着银盆和帕子,供周文帝净手,另有一人负责给周文帝松解头皮。
顾朔每每看到,都嫌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