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咽下口中冷冽的溪水,随口问道:“当时,他是怎么照顾你的?”
边子濯沉默了一会儿,抬眸看向远处,似乎便这样陷入了回忆里:“也是像你这般,清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我躺着,然后打水来给我喝。”
姜离又问:“箭伤呢?怎么处理的?”
“我当时重伤昏迷,中途时有清醒,看到他嚼了草药,覆在我伤口上。”
姜离笑了一声:“没想到太子爷还能辨草药呢。”
边子濯听出他这话语气古怪,想伸出手去碰碰姜离,却被后者躲开。
“东宫里……”边子濯看了看抓空的手,重新看向远处,道:“东宫有草药课,会学。”
“那这处地方,也是鸿景帝带你来的么?”
边子濯道:“那时我中了一箭,隐约记着他背着我在林中四处走,后面来了这里。”
姜离听着,眼睛也不去看边子濯,只不知道盯着哪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水。
边子濯用余光瞧了瞧他,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说道:“皇兄带我来到这里,给我清理伤口,上药,喂水,但那时没有多余的药,没多久我便了高烧。那时外面到处都是追杀我们的刺客,我们不敢出去,也不敢打猎,靠着喝水捱过了四天。”
“这期间我很少清醒……后面我应是饿的快撑不下去了,皇兄不得已出去找食物,结果就碰到了禁军,最后将我们带了回去。”
第5o章恨由爱起,可由爱消?
林声潇潇,边子濯慢悠悠的说着,将那个雨夜生的事缓缓道了出来。
那年,两个半大的小孩子,负伤在深林中穿梭。他们不敢点火折子,唯一的光源,只有从林叶缝隙间露下来的月光。
他们漫无目的地逃窜着,不知道杀手潜伏在哪里,不知道出路在哪里。他们没有援军,没有食物,没有药品……四周深不见底的黑暗像是一双双看不见的大手,随时可以将两个孩子捏碎。
边子濯被鸿景帝背着,肩膀的痛意愈明显,半个身子几乎都要没了知觉,直到他们在林子里躲躲藏藏了将近四个时辰,这才找到了这处还算隐蔽的安身之所。
边子濯的伤已经开始炎,整个肩胛骨被箭簇贯穿,他了高烧,整个人神志不清地躺在地上。身边的人似乎是停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了出去,不知道去哪里采了药草回来,丢到嘴里嚼碎了,跪在他身边,一点点敷在他的肩膀上。
小边子濯微微睁开眼,高烧令他的意识模糊,就连映入眼帘的东西都看不清,唯一能让他印象深刻,以至于到今日都历历在目的,便是那双近乎刻入他灵魂深处的眼睛……
边子濯用缓慢的语调叙述了事情的原委,这件事已经在他脑海里重复回忆了无数遍,尽管他没有刻意去想,可一些细节,他无意之间便能完整地说出来。
姜离盘腿坐在石头上,一手撑着身子,歪着头默默听着,手里的水已不知何时喝的见了底。
不知是地面湿滑还是想的太过入神,姜离身子忽地一歪,整个人猛地向前倒去。
正说着话的边子濯吓了一跳,连忙眼疾手快地抓住姜离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扶住了。
身子重新坐稳,姜离恍然抬头,那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眉眼便直直撞入边子濯的视线。
一瞬间,回忆与现实交叠,边子濯一愣,整个人登时僵硬在原地,下一刻,四周的黑夜仿佛融汇成海浪,呼啸着吞没掉边子濯眼前的一切,紧接着,耳边蓦然传来孩子高烧难耐的喘息声,还有另外一个熟悉且亲切的安慰声——
你撑一撑……会没事的……
难受的话,你就牵着我……
“边子濯?”姜离唤他。
边子濯浑身猛地一震,眼前再度明亮起来。
如溺水之人般忽然恢复了呼吸,边子濯突兀地抬眸看向姜离,一喘一息间,背后已经落了一层冷汗。
姜离盯着他,一双眼睛被烛火映的黝黑,他抿了抿唇,轻声道:“边子濯,你抓疼我了。”
“我……”边子濯愣了愣,匆忙放开姜离的手。他好似惊魂未定,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随即一把搂住姜离的腰,不由分说地将他紧紧搂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