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阳秋搁下饱蘸了浓墨的笔,若有所觉,往卧榻的方向看去。
他的新玩具正躺在上面,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魔纹在他苍白的皮肤表面隐隐闪烁,像在呼吸。
燕拂衣本人的呼吸却断续而不稳,但垂在身侧的手掌还算舒展,清瘦的手指没有扭曲地攥在掌心,指甲也没有掐进肉里。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那纤长像是蝶翼的黑羽尖上,点缀了一点点微不可察的水汽,却并非向外淌,而是往里浸,就好像把泪水产生的过程逆转了,让眼泪回归到主人的灵魂里去。
相阳秋走过去,在他眉心一点。
一块晶莹剔透的小小碎片,在他的动作之后现出身来,在小道君的眉心盘旋着,似乎正在寻找机会,好重新钻进去。
看来,百里神和仙门那边一些人的动作还挺快。
第一缕情丝,已然归位。
第67章
燕拂衣刚刚现,他的识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片花海。
他刚刚沉入进来的时候,还以为那是什么太过美好的幻境,或是魔尊的什么新手段。
但不是,那里的一花一叶、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有亮晶晶的小溪、苍翠的大树、鲜嫩硕大的芍药,与小路尽头,一座太过眼熟的小木屋。
是……好像是拂衣崖。
又不止是拂衣崖,是在他的幻想中出现过太多次的,那一方天地孕育的小小秘境。
照着他反复思量的场景布置,每一分每一寸,都那么符合他的心意。
燕拂衣受到了蛊惑,他有那么一会儿把虎视眈眈的魔尊都忘了,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向小路尽头的小木屋走去。
不敢太大声的呼吸,这一切美好得太过,好像一只幻彩而薄薄的泡泡,让人很怕呼吸稍微大一点,就要把泡泡吹破了。
燕拂衣以为这已经是最美好的梦境,不能再更好了。
直到他推开小木屋的门,看见师兄正将一束芍药插|进汝瓷花瓶,听见声音,朝他的方向抬头。
燕拂衣愣在门口。
李浮誉看见燕拂衣走进来,手里的花一下子掉在地上。
“天杀的!”他级夸张地骂了一句,飞奔过来,翻来覆去地检查燕拂衣身上有没有什么新的伤,“魔尊对你干什么了?还好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困在这鬼地方,啊啊啊急死我了!……那个阿金是不是要死,擅自策划这么危险的计划都不考虑变量的,还有你!你居然敢不提前跟我商量,翅膀硬了是不是!”
“……”
师兄还是那样,情绪一急,说话便像蹦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停不下来,燕拂衣听得头晕,又有点很小的心虚。
他小小声地回了一句嘴:“我是想跟你说……”
“你说个鬼!”李浮誉白了他一眼,又很心疼地把人抱起来,放在柔软的床铺上坐下,“你啥时候说了哪怕一个字吗?天杀的,那几天每次看见你悄悄在背后看我,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事情瞒着!”
燕拂衣咬了咬嘴唇。
师兄说的对,他有很多次想说出来,可思前想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在飞鹤阁醒来之后,有一次在师兄陷入沉睡的时候,那个不弃山的真人,跟他说了一个计划。
一个事情展到如今,或许唯一能给即将覆灭的世界,带来一线生机的计划。
守夜人被魔尊抓到手是最坏的信号,但这样的局面,千年前的金仙们并非没有考虑到,如何在这种地步绝处逢生,是他们思考过许久的问题。
“具体是怎么回事师尊没有跟我细说,”金霞当时挠挠头,“我不怎么擅长这些的啦,但他们肯定有好好叮嘱小师弟,所以现在按照小师弟策划的做,一定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