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脸刷牙的时候,他右手酸得几乎抬不起来,大概是夜晚被压狠了,血液不流通。所幸睡衣布料够软,没让他的皮肤受到太多折磨,但赵郢还是很难受,仿佛临时加了一整晚班,身心俱疲,所以他几乎没给过韩谦一个正眼。
狗如果不训,迟早有天跳到主人头上拉屎撒尿。
公主初来乍到那会儿也闹腾,总试图用嘴巴吃到赵郢周围的空气,或者跳到高处,将那盆长势喜人的波士顿蕨啃得像掉毛的秃鸡。
最崩溃的是,当赵郢给它戴上狗绳下楼解决大小便,它竟然跃跃欲试地想尝尝自己的屎!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狗随主人,两个都得训。赵郢暗下决心,他有时候的确太纵容韩谦了,不可以这样。
八点五十分,赵郢进公司打卡,这是他呆在云升的最后一天,无比寻常,与以往每一天都没什么区别。
他一转身,白舒沅站在背后不远处,面部肌肉微微颤抖,她鼻头微红,喊了声“赵哥”。
赵郢揣着装满咖啡的马克杯,“你知道了啊。”
“我是不是团队里最后一个被通知到的?”白舒沅仿佛有点生气,不过还是伤心更多。
“不是。”
赵郢说:“你们每个人都是同时收到邮件的。”
廖彦川收拾东西滚蛋后,这层楼的另一个团队成了一把散沙,大大小小的工位连成的办公区,人多口杂,赵郢招招手,叫白舒沅进办公室说话。
“是总部的意思吗。”白舒沅说道,“认定你影响到了公司形象,逼你主动离职?”
她思维向来散,好处是随时随地提供新点子,坏处是容易像脱缰的野马,不可控制地散到犄角旮旯里了。
赵郢把她拽了回来,说:“总部在裁决处理上还是很公正透明的,申请辞职是我个人的选择,舒沅。”
他把那天对刘晋说的话转述给白舒沅听,意思万变不离其宗——他的伴侣英年早逝,他想为这个人看看这个世界,想从连轴转的工作里抽离出来,换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赵哥。”白舒沅眼神复杂,好似囊括了许多内容。
“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她说。
以前的赵郢是个什么样的人,白舒沅最有言权。
卷王、加班狂魔、冷面领导,随便哪个词冠在他头上都很合适。
赵郢在卷的道路上从不是一个人,他是合格的领头者,就像狼群中的头狼,向来没有他搞不定项目,也没有他搞不定的甲方。
让这样一个人回心转意说“我要归隐”,白舒沅第一反应是听错了,第二反应是想往赵郢身上撒点驱邪的糯米。
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全给我退退退!
但她再一细想,这貌似是对僵尸的处理办法,不妥当。
“人都会变的。”赵郢说,“即将步入人生下一个阶段前,观念、态度、想法,会生细微的变化。你还记不记得我面试你那天说的话?”
白舒沅是赵郢选进来的人,那份排版漂亮,竞赛成绩与实习经历写满一整面的简历在成百上千的应聘者中脱颖而出。
面试下来,赵郢相当满意。
“当然记得。”白舒沅化的淡妆有些花了,眼眶那块尤为明显,“你说,我一定会走得很远。”
赵郢抬了抬下巴:“嗯。”
“你有野心,也有与野心相匹配的能力,不要怕。”
话越说越煽情,白舒沅眼眶的泪水摇摇欲坠,她想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此刻却瞥见赵郢指间那枚被说成地摊货的戒指。
当时她特地问了一大圈,没找到同款,问多了还被店家了个翻白眼的黄豆表情,说这种工艺难做,成本高,傻子才卖这玩意。
“赵哥。”白舒沅睁着一双蛋花眼,道出心声,“你手上戴的,是不是婚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