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往事,王香兰总是耷拉下撇的嘴巴紧紧抿起。
哪怕她竭力装得镇定平静。
可那眼神依然慌张、左右飘忽,连看都不敢看棠如月棠溪母女。
她……在愧疚。
因为谢章那些年过得很难——
哪怕他脑子机灵,很多东西一点就通,全村大大小小无人不夸。
而谢爱民只是一个愚蠢到连加减法都算不明白的货色。
老谢依然只会让自己的亲儿子去读书,而不会在谢章身上多花一分钱。
还要多亏了谢章小小年纪就嘴甜脸皮厚,每天跑去给小学校长洗衣擦地、除草种田,才能得到免费旁听的机会。
后来他被镇里的中学录取,不用花钱就能读书,老谢还想将机会抢走给谢爱民,是谢爱民自己哭着喊着说不读书,这事儿才作罢。
尽管如此,谢章依然在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跪到村里长辈都有意见了,老谢才点头同意他去学校,而不是留在家里种地挖土。
到了学校,因为没钱住宿,谢章必须每天走十几公里的山路去镇上,往往天未亮就要出发,深夜才能到家。
老谢不会给他粮食,他就偷偷攒两个红薯,用灶火烤熟了,每天背到学校去,借此撑过饥肠辘辘的一天。
只要在家的日子,谢章就有干不完的农活和家务,父亲的责备永远只会冲着他一个人去。
反观他的大哥谢爱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吃饭喝水会拉屎,老谢照样会笑哈哈地拍着谢爱民肩膀,夸他是谢家的好儿子。
有次谢章忍不住了,问王香兰:
‘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王香兰答不上来,凶巴巴几句话便岔开了话题。
现在想起来,王香兰竟然是后悔的。
“早知道……早知道我该告诉他的……他爹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做得不好,也不是因为他哪里不如他大哥,而是因为……他不是亲生的……是捡来的……都是他爹……是老谢的错……”
王香兰的眼角泪光闪烁。
棠如月光是听着,便是心如刀绞。
脾气一向软和的她,竟然罕见地发了怒:
“为什么你不早点说出来?谢章已经不在了!他到死都不知道这件事!以前他还问过我,问为什么我爸对我哥哥能像亲生儿子一样好,而他是亲生儿子,在家却活得不如一条狗!你知道他当时那个表情……那个表情……”
棠如月没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棠如月和谢章是中学同学。
她记得那时他的消瘦和沉默,以及永远破烂的衣裤。
她以为这是父母的偏心,在内心暗自谴责过无数次,心疼过无数次。
却万万没有想过,这一切居然都是谎言!
而谢章……他再也不会知道了。
棠如月越哭越伤心,几乎要晕厥过去。
王香兰也绷不住了,手足无措地攥着衣角,想劝棠如月,又不敢碰她。
还是棠溪过去把妈妈扶起来,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棠如月便趴在女儿的肩头嚎啕大哭。
棠溪心里同样难受。
但她比起情绪失控的棠如月,要稍微冷静几分。
“奶奶……我还是叫您奶奶吧,那我爸的玉牌呢,去哪儿了?”
王香兰表情有些难堪。
棠溪便猜测:
“是前些年拿去卖了?”
王香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