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急难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直响,大声呵斥道,“许小姐,我真好奇,程放背后到底给了你多大的好处,让你不惜豁出去一条命,也要公然反咬我们孟家一口!”
孟成嗓音如雷,许莓被吓红了一双眼,但听到程放,整个人强绷着。
她可以被人羞辱,但程放不行。
“孟先生,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受人蛊惑!”
许莓嗓音发颤,心中更是不甘,偏要咬紧牙关,试图在孟家面前为程放据理力争,不许任何人污蔑他的清白,“程先生是个好人,若是没有他帮忙,我怕是活不到今天,能够站在这里与您讲话。”
她说着,垂落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更何况,是孟公子为人不善,你身为父亲,不应该纵容他,应该管教他不要违法乱纪才对!”
提及孟昊,孟成的脸色有些难堪,即便许莓不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儿子,几乎是骨子里的浪荡完蛋。
但讲起程放这个人,孟成看得清楚,许莓明明怕的脸色都白了几分,偏要为对方撑腰。
可见二人关系不一般,显得许莓更是不自量力的可笑。
见状,孟成压了压心底的火气,望着许莓的那双眼里更是平添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冷冽。
他沉声道,“许小姐,我叫你来,自然是愿意按照协议内容来履行承诺,毕竟这些钱对孟家而言也不算什么,但对你而言,估计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大的数目。”
许莓脸色又白了几分,听的出来,孟老板是故意要恶心她、侮辱她。
孟成哼笑道,“我知道,你背后有程放撑腰,我呢,也想与你化干戈为玉帛,毕竟以我们之间过于悬殊的地位差距来看,继续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传出去,更像是我孟家教子无方,故意在欺负人一样。”
这下,便是变着法的暗讽许莓骨子里卑贱,人微言轻的不配与孟家相提及。
许莓不甘心,但也知道,不让孟家出了这口恶气,这笔钱定是拿不到的。
最起码,她受着孟家的埋怨,就免得孟家再去变着法的触程放的霉头。
也挺好的。
孟成深吸了口气,“许小姐,这笔钱我可以给你,并会很痛快的派人给你当场汇款,但是!”
他猝不及防的一顿,吓得许莓眼皮子一跳,直觉告诉她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孟成冷脸看着她,言语满是不屑的威胁,“你要向我保证,拿到这笔钱后立刻离开这座城市,永远不许回来,更不许与程放再有联系。”
“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更是你能拿到这笔钱,最直接的方式。”
见面
是夜。
程放打来电话时,许莓正拖着泛酸的两腿,独自等在山下的公交站前。
先前,她与孟老板不欢而散,自然也没人肯送她回去。
她走时天色尚早,山间依旧如来时般下着小雨,通往山脚下的路程有些远,她只背了个双肩包,没有伞,从孟家被请出来,连个遮雨的地方也没有。
许莓站在雨里,回望向大门紧闭的孟宅,耳旁回旋着的是孟成别有深意的提醒。
他满眼鄙夷,将签好的协议撕得粉碎,“许小姐,中国有句老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你不要太愚蠢,免得他日被人当枪使,被骗了还在笑。”
许莓看着散落一地的碎纸片,被孟成噎的一时间有些讲不出话。
她知道,程放因为朋友妹妹的原因,与孟家结了梁子,彼此向来不对付。
但她过去性子懦弱,不擅长应对这种局面,憋了半天也讲不出一句,等想好措辞时,孟成早已没耐心的起身离开,由她被刘管家给亲自请了出去。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觉得许莓蠢,任她在这里多呆一秒都觉得烦。
如今,许莓站在往来无人的半山腰上,湿了一身衣服,自下而上的回望。
她敛眉,轻声辩驳,“不是这样的,程先生,是我见过这世上最好的人。”
只有程放,在看过自己阴暗、狼狈、卑微如蝼蚁的不堪一面时,还愿意不计前嫌的弯弯腰,向她一次次的伸出手,搭救着她晦涩难捱的困苦日子。
问她,要不要上岸。
告诉她,要学会自救,不要在泥泞中沉沦。
更教会她,人这辈子,各有各的价值,就不必盲目的委屈自己慷慨他人。
要做自己,守着良心,能无愧于天地,才不枉生而为人。
许莓想,程放才不是孟家口中不择手段的阴暗小人。
与名声浪荡的孟昊相比,他坚守正义,形象正派,为人正直。
在她的心中,程放分明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好的人。
许莓有些不服气的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只想,比起孟家将针对性的目光放置在程放的身上,倒不如去认真管教孟昊,去学会做个品行端正的好人。
总比未来继续在外给孟家丢脸强。
待许莓硬拖着两条腿一路从山上找下来,才知道刘管家口中所说的定时班车是在山脚下停着,几乎没什么人再等,司机更是在路旁掐着时间抽烟。
等时间一到,空车也要走。
想想也是,这条山路朝上而去,住着的几乎都是社会上名声显赫的权富人家,他们出行皆有司机,会跑到这里等的,只有来这儿打工的普通人。
山上与山下,是一道无形的分水岭,将人轻而易举的划分了三六九等。
从下往上,果然是难如登天。
见有公车回去,许莓歇了口气,一路上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