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去儘量克制地拿了幾包膨化食品,然後去收銀櫃檯排隊結帳。
正好碰上飯點兒,結帳的櫃檯關了兩個,仍在工作的櫃檯前排的隊很長。邊禮銘和趙沅並排站著等。
可能因為前前後後的人太嘈雜,太肆無忌憚地討論他們帶了幾個塑膠袋,購物卡里還剩多少錢,這次能不能花光之類的話題;以至於邊禮銘和趙沅反而沒有了打開話匣子的欲望,只是站著原地乾等。
兩人之間的沉默維持了好久,趙沅好像都看得見沉默的形狀了:很深的暗藍色,像一灘蔓延起來毫無邊際的液體,流得整個地板都是。
直到邊禮銘出聲,大片的液體在半秒之內全部蒸發得無影無蹤:
「阿沅,萬一,萬一我們沒法去同一個國家和城市,或者萬一我讀一年你讀三年……總之,萬一我們走散了,你還會記得我嗎?你還會記得我的吧!」
趙沅心尖一顫,臉上反而擺出一幅詫異又好笑的表情,歪著臉朝邊禮銘看,揶揄道:
「想什麼呢!要說記不記得,還是邊大鋼琴家混得風生水起的時候,比較容易忘掉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半成品』醫生吧?」
「不會的。」邊禮銘忽然一臉嚴肅,鄭重其事地搖頭:「我跟你保證,以後萬一我們走散了,再聯繫到的時候,你只要還叫得出我的名字,我就一定能立刻知道這是你。」
趙沅覺得自己產生了錯覺,好像身邊所有的嘈雜都瞬間消弭了,周遭安靜到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趙沅莫名有一種好像整間市的人都在留心聽他倆的對話的感覺,臉頰隱隱發熱,伸手用拳頭錘了一下邊禮銘的肩膀,小聲嘟囔一句:
「別傻了……」
結了帳從市到趙沅家裡,時間已經過了晚上七點。
邊禮銘家裡根本沒有電視,看不了綜合聞的直播。剛好趙沅的父母出了差,家裡沒別人,於是兩人乾脆就去了趙沅家裡慶祝。
因為《綜合聞》每個頻道都會轉播,打開電視之後甚至連換台也不需要。
趙沅和邊禮銘並肩坐在沙發上,安安靜靜,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屏幕。原本買來的吃的喝的也沒心思去碰,兩人都無比專注於電視屏幕上播放的東西。
隨著《綜合聞》的片頭開始播放,趙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音樂聲響起,他卻緊張得胸口發悶,又粗又重地做著深呼吸,也沒緩解多少。
主持人報完今天的日期,當前的時間,說了幾條本日聞提要,一直等到最後一條,才聽主持人說:
「『華章杯』青年鋼琴演奏大賽順利舉辦,於上周日落下帷幕。人黑馬邊禮銘打破『天才演奏家』禹智材的兩屆冠軍蟬聯,我國鋼琴演奏界人才代出。」
趙沅這才感覺到身邊的邊禮銘和自己一樣,暗暗鬆了口氣。
窗外天色漸漸黑了,屋子裡還沒開燈,也沒人從電視機前挪開去開燈,整間屋子裡唯一在發光的就是兩人面前的液晶屏幕。
趙沅開了一袋薯片,自己往嘴裡放了兩片,然後把袋子朝邊禮銘的方向遞一遞,邊嚼邊說:
「一般不涉及政治的文化類聞都是放在後面播報的,所有聞節目基本都這樣,不成文規定。」
邊禮銘呼了口氣,笑著說:「知道了,我多大人了還在意這個?」隨後拿起一罐趙沅選的檸檬茶飲料,把易拉罐的拉環拉開,給趙沅遞過去。
趙沅趕忙鬆了拿著薯片的手,兩隻手一起去接那罐檸檬茶,語氣十分誇張:
「嗷喲!我們邊大鋼琴家的手指這麼金貴,怎麼能用來幫我開易拉罐!」
邊禮銘「嘖」一聲,端著檸檬茶罐的手應聲縮回去一截,抿著嘴佯裝冷酷,眼角眉梢卻又滲出笑意:
「那你自己開!」
趙沅嘻嘻笑著,伸手再往前夠,也就拿到了邊禮銘手裡的檸檬茶。趙沅仰起頭喝了一口,閉上眼睛咂著嘴回味:
「果然,感覺普普通通的檸檬茶里都有一種成功的味道!」
邊禮銘無語得以手加額,莫名有點臉熱,情不自禁地照著趙沅地腦袋頂拍了一下:
「趙醫生!麻煩你唯物一點好嗎?」
兩人在沙發上攤成一團,邊吃邊喝,看著前面多少有些「不關事」的政治經濟聞,笑著做與之毫無關係的無意義討論。
邊禮銘說早知道應該買點酒,派對沒有酒感覺還是差點兒感覺。
趙沅立刻反唇相譏:「派對沒人才差點兒感覺吧!」
趙沅說完就有點後悔了。雖然是開玩笑,但是畢竟也有無意間揭人傷疤的嫌疑。但邊禮銘似乎並沒因此低落,軟聲笑道:
「有你一個意思一下也就夠了,我很滿意了。」
趙沅全程一直留心著播報進度和屏幕右上角的時間框,19:55的時候,鏡頭再次切回導播室,趙沅用胳膊肘頂了一下邊禮銘,示意應該到他的那條了。
邊禮銘應該也有點難掩的興奮,在沙發上稍稍坐直了些,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準備在聞出來的時候拍照。
這時,畫面里忽然出現了一隻來源不明的手,主持人面前被塞了張紙;緊接著,只聽主持人念道:
「插播一條重要聞。今日下午7時41分,本州獨立國當地5時41分,於國政廳門口發生槍擊事件,造成多人受傷。我國外交官、外事局軍務司職員邊禮欽被子彈擊中頭部,當場死亡。目前嫌疑人暫未確定,本州獨立國警方已立案調查,具體情況請關注本台後續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