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重修城墙,第一次来令支的人总要呆那么一两个。
进城后稀奇事还多呢,早晚都得习惯。
这出小插曲,叶舒全看在眼里。
他有些懵,先前瞧着衣裳,还道这些孩子是哪家大族。
现在看城门尉这等粗胚竟然揪着孩子踢屁股,又觉不像。
叶家长辈叶卿终于从聪明人独有的胡思乱想中抽神。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进吧!”
传言中的赵太守,公孙氏究竟是什么情况,进去便知。
照例查验过符信,检查了队伍所带的东西。
不待叶卿送出袖中所藏布帛行贿,城门尉已挥手放行。
叶家车队一路冒雪前行,在野地里又被张飞吓了一遭。
进门后,最先做的便是寻个地方住下,先缓口气,投下拜帖。
次日收拾停当,再体体面面去公孙氏拜访。
叶卿向城门尉打听客舍。
照着城门尉指的方向,朝东市去。
临去前,回到车中的叶卿闻到一阵饭菜香。
有女声大声吆喝道:“放饭了!”
叶舒觉得稀奇,撩开帘子去看。
只见几架木头车前,站着一些妇人。
她们都穿着一件奇怪的黑色长袍子,瞧着十分保暖。
一个圆脸妇人手中拿着一个木柄长马勺,铛铛铛敲在木车前悬挂的铜锣上。
随着吆喝声。
城墙上哗啦啦走下一大片人。
都是冒雪在城墙上做工的人。
这些人也都穿着怪模怪样的袍子,干活满头是汗,头顶冒着股股白烟。
木车前的妇人们看他们走来,掀开平板车上包着被子的大锅。
白雾升腾之际,一股子诱人香气散开来。
简简单单的菜干炖豆腐和黑麦面馒头,官家提供的午饭菜食。
足盐足油,已是公孙颜目前能给他们的最好。
菜食暖呼呼的香气,勾人鼻子。
叶卿撩车帘的手,愕然顿住。
这些劳作的人下了城墙,排队领饭。
马车渐行渐远。
叶卿探着脖子回望去。
一个劳工不老实,想在打饭的妇人身上占点便宜。
被那妇人用打饭勺指着鼻子臭骂:“你们修城墙运沙土,我们也磨面洗菜,做饭缝补。”
“都是干活,谁金贵?少动手动脚,若是胡来定报游徼,夺了你做工的资格,叫你去蹲大牢!”
被臭骂一顿,这不老实的还有些不忿,待听见游徼才晓得怕。
赔笑着还想口花花,不料妇人们硬气齐心,谁也不给他打饭吃。
叶卿缩回头,他不知最后这人吃没吃上饭。
只这些人简短的对话,已足够他心神俱震。
这时叶卿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并非无节制驱使役夫。
这些人,当是自愿,甚至可说是在争抢着这冬日劳作的机会。
一片雪花飘到他的脸上,他喃喃自语道:“这样冷的冬天啊,争抢着干活?”
这样的事情,竟会生?
他脑中一团乱麻之际,却听身边不争气的小辈叶舒一声惊呼:“那是什么?”
“客舍?”
叶卿扭头,一座灰白的三层建筑,矗立在街道尽头。
门前悬挂客舍书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