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血腥味浓烈到叫人作呕,腥风伴随着烧焦的气味传遍了整个阳丘里。
乌桓人进村时,村民逃散失火引燃了一些屋舍。
张泽夜袭时,为了制造混乱引乌桓人夜半营啸,投掷了些火把,火把也点燃了几座屋舍。
幸好在这乱世荒地不值钱,屋舍之间间隔较远,火势并没有蔓延开来。
阳丘里还有偏僻一角房舍算是完好。
赵云带着一队甲士,徒步在村寨中搜寻着幸存者,最优先来的便是这里。
他们一户户的搜索着,遇到落单藏匿的乌桓人便联手扑杀,所幸赵云一直强调着不可松懈,士卒们一直保持着警惕,并没有因此减员。
偶尔撞见不知是被张泽带队砍杀的,还是被他们自己人砍杀成重伤的,便补上一刀。
若有四肢完好的轻伤者,便缴械绑了,以后处置。
就这样在火场中穿行,找了一圈,直找到最后这一片相对完好的区域。
没了屋舍燃烧的火光照亮,周围黑漆漆的,他们纷纷点起自制的火把。
赵云面色凝重,一路走来他看见了太多的惨事,路旁趴伏着各式各样的尸体。
有阳丘里村民的,也有乌桓人的,甚至他还看见一匹瘫倒在地的白马,马下压着一具穿着黑色军大衣的尸体。
烟火弥散,熏得人眼睛睁不开,赵云用手抹了一把脸
“走,把自家弟兄收敛了。”他率先走过去,和身边的几个士卒抬起白马,将马下压着的尸体拖出来。
这名士卒已然逝去多时,尸身还算完好,胸腹间有一道巨大的裂口。
赵云蹲下身,亲自给他合上眼,捧回拖出的脏腑,旁边的士卒解下死去马匹马背上的毡毯递过来,几人配合着将尸身裹进毡毯用革索扎紧。
做完这些,赵云抓起一旁的泥土在掌心搓了搓,擦去满手的粘稠的血液。
阵亡的士卒将被安葬,待公孙颜到达令支后再安排抚恤事宜。
如果,他还有亲人的话。
“赵都尉,找到了!”一个兴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找到张都伯了。”
赵云脸上浮现出狂喜,他站起身,朝那个方向快跑过去。
一个小院昏暗的屋子里,他看见几个士卒点着火把围在一处。
见赵云过来,他们急忙让开一条道路。
赵云等走到近前,便看见一身狼藉,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张著。
张著身上有几块渗血的碎布条,显然现他的人试图给他包扎,但是他身上伤口实在太多,根本无从下手。
尤其腿上,双腿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几乎可见森森腿骨。
人会因为相性而聚。
张著比赵云略小两岁,在青州时就是赵云的部下,两人又同是冀州人,虽中间分别了几年,但是赵云依然最喜欢这个坚韧而认真的亲将,易京突围后便依然留他在身边做副手。
眼见这个前途大好的青年变成这般模样,赵云心中大恸。
张著的嘴唇干裂渗血,嘴角都是泡沫状的血,灰白的嘴唇翕动:“我们,胜了吗?”
“快去取些水来。”赵云命人去取水,同时回答到:“胜了!大胜。”
闻言,张著血肉模糊的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来,他对解下大衣披盖在他身上的赵云道:“我不行了,还望,赵都尉日后能多照拂阿泽。”
看见赵云到来后,一直绑在小院里的张著状态明显萎靡,手脚抽搐起来。
“别胡说,你没事。”赵云摸了摸他的手,触手一片冰凉,“快去生火点炕。”
一边对旁边的士卒喊着,他一边低头伸手在自己胸甲内的戎服里摸索。
“赵都尉……”张著像离水的鱼一样,嘴巴开合急促的喘息了几下,他知道他自己的伤势,就算哪个天下名医来勉强救活了他,他也废了,以后只怕站立都不能。
一个废人,在乱世中只会拖累他人,没有存在的价值。
“我好疼啊。”张著的声音颤抖着,面对赵云,他不需要再咬牙苦忍。
他感觉身体好像被放进舂米的臼里舂过,架在火上烧过,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头,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给我个痛快吧,兄长。”张著哀求着,他希望赵云拔出靴子里的短匕,冲他脖子来一刀,叫他得个解脱。
“不行,好好活着。”赵云眼眶微红,一口拒绝了他,掏出小心翼翼收在胸甲内侧的一个小布包,一层一层的解开,“再痛都咬牙忍住,你能活。”
布包最里面是一支中指长短的玻璃管,里面装着的蓝色药剂在火把的照耀下,散着妖冶炫目的颜色。
这是公孙颜在赵云出前花费一万物资点购买了,交给他的。
知道张著被俘,公孙颜和赵云预设了几种方案,所幸其中最令人悲痛的情况并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