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是州试后第一日,事关抡才大典,皇上早朝便先过问了州试的情形。
因太过重视,问的未免细致,以致于虽耽搁了时间,却还是未能尽兴。于是不单把其它一些政事推到了今日的朝会,且定今日为大早朝,相关人等皆须到场。
又因郑修担任此次州试的巡察,便令他早朝前提前觐见,以资详询。
是以,四顺跟着轿子来到午门时,一众官员还没有到达,午门前空无一人。
四顺恭恭顺顺地撩起轿帘,弓着腰请侯爷下轿。
态度比往日更加恭顺。
郑修下得轿来,站定身形却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负手立于原地,良久没有说话。
四顺的心便猛然提起来,腰也弯的更低了。
良久后,便听他们侯爷道:“为何多嘴?”
声音温和,与平日无异。
四顺却是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心里叫苦不迭:果然是那件事。
他忙立刻回答道:“回爷的话,奴才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
他们爷又是良久没有动静,四顺只觉一道凌厉的视线停驻在自己身上,久久不动。
遭了,侯爷不满意。
他的冷汗瞬时便淌下来,头皮麻,脑袋都要打结,可又不能不立刻回话,只得硬着头皮又接道:“请爷恕罪,奴才实在是看那小娘子是诚心感激侯爷,便多了句嘴,以后再不敢了,请爷责罚。”
说罢又把身子深深地弯下去,看着地面再不敢稍动。
“嗯。”
片刻后,直到他的腰都要折断了,他们爷终于淡淡嗯了一声,抬步向午门走去。
四顺这才敢把身子直起来。
他抬手擦擦额上的细汗,长长吁出一口气来:可吓死本四大爷了。
程小娘子真是红颜祸水,以后真的不能再心软了。
正此时,就听得一声喊:“侯爷留步。”
四顺连忙回头看去,便见王州令正快步小跑着过来,满脸是笑。
前面的郑修闻声亦停下步子,回头望来,道一声:“王大人。”
王州令撩着袍角小碎步来到近前,拱手施礼:“侯爷今日好早。”
郑修微颔:“陛下相召,是以来得早了。”
王州令闻言连忙伸手侧身:“原来如此,倒是下官耽搁了侯爷,侯爷快请。”
郑修看着他,温声问道:“王大人可是有事?”
王州令连忙摆手:“无事,无事,只是许久没有见到侯爷,甚是想念。侯爷快请,莫让皇上等急了。”
郑修便再次微点头,转身离去。
王州令站在那里,恭恭敬敬地望着郑修的身影一直消失在门内,这才回过头来看看四周,目光在看到四顺的时候,又是一顿。
四顺连忙弯腰施礼。
再起身时,王州令的身影业已向门内而去。
四顺这时心里便合计起来:难道他是要和侯爷说程小娘子的事情?
转瞬一想,又觉得不是。
有些话能说不能做,有些话能做不能说。比如程小娘子这件事儿,那就是能做不能说的。
程小娘子的事儿根本就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儿。侯爷何等人物?王州令不过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儿,这等芝麻小事侯爷自是没有必要亲自出面,所以才让自己找王州令的下人疏散疏散嘛。若不然岂不是平白给了别人一个巴结的机会?
就这样的事儿,就让一个小官儿巴结上了?
笑话!
话说回来,他王州令又哪里长得美,能得侯爷青眼相看了?
让一个下人知会他一声儿就是给他面子了。
四顺摸着下巴寻思。这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他四大爷跟着他们爷这多年也看了不少,一下子便猜到了王州令这老小子的心思。
这老小子纯粹就是在侯爷面前露脸呢。
话说,这样一个他一个下人都看得懂的事儿,王州令一个官场老油子岂能看不懂?
既是懂,那自然也知道这事儿是心照不宣的,要是真说出来,不但得不到好儿,侯爷反而要怪罪他了。
所以他一定是不会说这个事儿的,只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在侯爷面前混个脸熟,卖个乖罢了。
这老小子倒是精乖。
四顺啧啧嘴,心道既是王州令上了心,自己也便没必要再去和他的随从扯闲篇,这样反倒显得自己这边太过上心,反而给了王州令那个老小子一丝机会呢。
想明白这点,他便径自走到一边歇息。今儿这一遭闹的,他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