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子小姐想要死……
的这一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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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尔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这位大小姐病得最严重的一次,发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烧。
整个禅院后院灯火通明,往来的仆人医师步履匆匆,人手不够,待在屋子睡觉的他被人叫醒了,说是让他去给这位素未谋面的堂妹……嗯,打水煎药。
简直莫名其妙。
甚尔不用想,都知道是族里那些看自己这废物不爽的人、故意下的绊子,就是想要看他热闹。
「如果反抗的话,不就随了他们的意吗?」
这样想着,他从被窝里爬出来,挠了挠头去打水。
一面给炉子扇风的时候,一面打着呵欠,他想着那些人失望的脸,心里忽然感到索然无味了。
提着东西经过走廊时,听到有人在走廊转角议论那位古怪的大小姐。
“听说那孩子是自己跳进池子的……”
“那时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简直像是在寻死一样。”
“真可怜,这一回主母大人又该伤心了。”
甚尔在她们身后站着——只要他不想被人发现,那谁也觉察不了他。
他可以解释,他可不是故意想听到八卦的,是她们非要在他面前说的啊。
——据这些下人讲,在结冰的池塘里发现法子小姐的。
发现的时候,小小的女童就沉在水中一动不动,根本没有任何挣扎求生的意识。
把她救上来时,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活下来的喜悦,她被裹在厚实的被褥之中,用那双湿润的绿色眼瞳毫无波动地看着惊慌失措的人群,任由母亲的泪水滴落在自己脸上,就好像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与自己无关。
“古怪的孩子。”
大家这样叹息着,作鸟雀散了。
“古怪的大小姐。”
甚尔也学她们的口吻耸了耸肩,说罢,却觉得这样的自己比她们更无聊。
穿过重重叠叠的回廊,越过仿佛牢笼般的高墙,他将药放在屏风前,就准备离开。
犹如福至心灵般,黑发青年向里面瞥了一眼。
就那么一眼,隔着花鸟与竹子的间隙,禅院甚尔看到了被侍女和医师们包围在中间的法子小姐——
小女孩坐在被褥中,头上敷着降温的湿毛巾,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她的脸庞,只能见到如坠云般的乌发下,一点烧得绯红的耳尖,与尖尖的下颌。
刚才还在说她坏话的仆妇、侍女们,此刻却仿佛缄默的仿佛乌鸦般,眼巴巴簇拥在她的身边。
主母大人亲自喂她喝药,三天以来的疲惫几乎写在脸上,但她的眼睛却闪烁着爱的光辉,那爱似乎又令她克服了疲惫。
盛满了褐色药汁的汤勺递到女孩唇边,她却不张口,只看着头顶天花板上的鸟兽戏画发呆。
主母大人就痛苦地流下了眼泪。
她一哭,屋里所有的女人都跟着哭,气氛压抑得近乎毛骨悚然。
法子小姐不喝药这件事,仿佛比挖了她们的肉还难受。
甚尔就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心道,这要是我的孩子,我就一拳揍下去,看你敢不敢喝。
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寻死跳水。
明明是宗家的嫡小姐,拥有与生俱来的美貌……她的起点比这座宅子里的大多数人好太多了,就算没有咒力,也能平安地活着,不会被骂废物,不会被扔到咒灵堆里,不用受欺负。
更不用担心自己何时会不明不白地死去。
就是这样生长在花园中的法子小姐,时至今日也在寻求着死亡。
那个时候,不明所以的禅院甚尔只是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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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她!!”
回过神来,黑发青年只觉身旁传来一阵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