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大大的喷嚏打得画舫也跟着晃了晃,王耀祖扯了扯鱼竿,趴在船头回望:
“广深,准是伯母想你了。离家半个月,还不回去?”
茶台一角,胡广深揉了揉鼻子。他皮肤白皙,鼻尖红红,刚打过喷嚏眼角泛着水光,唇红齿白如同一位娇养的小少爷。
“回去作甚?”他的声音奶呼呼,偏偏又带着骄傲,就像一个骄纵的孩子。
王耀祖见鱼儿不露头也回了船舱,随手拿起一盏茶灌了满嘴,重重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也是,胡广清这次考中小三元,我爹肯定高兴坏了,少不得要逮着我数落。”
王耀祖的父亲便是县城书院的院长,说是院长平日里也有教课。遇到胡广清后,王院长对此子惊为天人,没事就找儿子细数二者差距。
王耀祖课业还好,只是和胡广清一比顿时秒成渣渣。院试之前,书院给他们这些不参加考试的学生放假,他约了三五好友到庄子上小住,也算避开胡广清的锋芒。
胡广清不负众望,一举成就“小三元”美誉,他没回去都能想象得到该是何等糟心。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哎,岁月静好的日子不多了。
“快看,那是不是胡广清?”赵天幕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他砸吧着嘴感慨:
“整日读书的书呆也开始游山玩水了?”
胡广深不悦地瞥了眼赵天幕,随即也看了过去。
一群人从远处走来,穿着书院服的胡广清长身而立,举手投足从容不迫,一步一行皆是风姿。
十五岁的秀才公,前途似锦。
“还真是他。”
作为县城书院的“风云人物”,胡广清可谓人尽皆知。以他的年纪成为秀才本就扎眼,而今又是“小三元”,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二哥!”
小胖墩胡广茂脱离队伍,朝着画舫跑来。
身上的肉随着他的跑动一颠一颠,划成波浪。刚跑没几步已气喘吁吁,仍执拗地奔了过来。
胡广深刚开始没认出他,听到他喊“二哥”才意识到这是谁。
“茂哥儿,你怎么在这儿?”
胡广深常年居住县城,除了过年会回趟胡家,多数时候与胡家人并无交集。比起胡家,他与他的外家秦家更亲近些。
胡广茂则对他的二哥分外想念,巴不得时时见到才好。而今,这个想法终于实现了。
“我也到书院读书了,二哥,以后我们就是同门师兄弟了。”他兴奋地同胡广深讲书院种种,比他想象中好太多,就像奶讲的那样:顿顿有肉,顿顿管饱。
胡广深也笑着回应:
“那敢情好。”
笑意却不达眼底。
爹说,胡广清是沾了他的光才有书读,胡家原本不会送儿郎进书院。可现在胡家却把胡广茂送进了书院,难不成也是沾了他的光?
胡广清一行也走了过来,同样的年纪,偏偏他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农家出身,那气度堪比氏族。
画舫离岸边很近,一步就能跨上。
王耀祖见此走到船头,拱手作揖:
“不好意思啊师兄,我们的船满员了。”
今日游湖人多,画舫都被包了出去。胡广清想游湖,怕是要等不少时间。
王耀祖坏心眼地想:让胡广清多等一会儿才好,想占他的便宜?没门!
胡广清浅笑看他,明明也没说什么,偏让人有种被看穿的感觉。王耀祖梗着脖子不想被胡广清小瞧,忽听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在下苏盛,久违胡案大名,不知可否有幸同游?”
一条画舫不知何时停在旁边,剑眉星目的少年郎文雅从容,举手投足客气又不失涵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