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外邊似乎響起了煙火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似乎在預祝著的一年到來。
楚雲暮微怔,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起身走到院裡,看著被煙火染亮了夜色。他悄然運起輕功,輕鬆躍上屋頂,又是幾個起落,已是出了楚府。
夜色下,一抹白色格外惹眼,奈何那道身影還未看清便已然遠去,好似一陣風,無聲無息,只餘一道玉蘭香飄散在空氣里。
不出多久,楚雲暮來到了上京最高的建築群上,他無聲地落在屋頂上,看著前面正專注欣賞煙火的君晏。
楚雲暮還未走近,便看到君晏朝他看來,眼裡染著笑,似乎是很高興。
「哥哥你來了。」
遠處的煙火還在放,一朵接著一朵開在夜空,漂亮又奪目,砰砰砰的聲音落在耳側,明明是那樣的喧鬧,他還是很清楚地聽到君晏語氣的欣喜與期待。
明明還是未及冠的年紀,可身量還是過了他,生得高大,需要他仰頭才能看到。
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才會惹得君晏一次又一次地將他放在心上,他到底是哪點值得他這樣做。
說來可笑,他飽讀詩書,卻從未參透過情愛,他素來不喜束縛,所以他不願有人牽動他的心緒。
偏偏君晏那樣強勢又不可控的將他牢牢抓在手心不許他逃脫。
前世他恨君晏將他當男寵肆意玩弄,他出生書香門第,一身傲骨哪裡又願意雌伏於人下,所以他恨君晏,恨他折辱自己。
哪怕是重活一世,哪怕是知道了君晏為他做的那些事,他也不願意繼續與君晏那樣苟合下去,他不想再被困於深宮。
他一遍又一遍地這樣告誡自己,可他心裡還是知道,他沒辦法看著君晏陷入危險而不救,他為對方一遍又一遍地放低底線。
甚至今夜,他竟還荒唐的想到了六年前,想到了六年前那個夜晚,想到君晏帶著期許問他以後的除夕夜還能不能一起看煙火。
果不其然的,君晏如他所願那樣出現在了這裡,在這裡等著他,哪怕知道可能等不來他也這麼等下去。
他想,君晏大抵就是個瘋子,連著他也瘋了。
收起複雜的思緒,他面色淡然地看向君晏,亦或者看著他身後的煙火。
「怎麼突然來看煙火了,按理來說今夜是有家宴的,你又怎的出了宮。」楚雲暮明知故問,他想要壓下心裡那些擾他心神的心緒。
君晏仍舊在笑著:「我在等哥哥,等哥哥陪我一起看煙火。」
「若我不來呢?」楚雲暮沒再看他,找了合適的位置坐下。
君晏也跟著坐在了他身邊:「那我就一直等,今年等不到,那就明年繼續等,一直等到哥哥來。」
楚雲暮:「……」瘋子。
「哥哥,皇帝許了我開春後上朝,你說我要去嗎?」君晏沒喊父皇,他喊皇帝兩字時,語氣的厭惡毫不掩飾。
楚雲暮沒答,反問他:「你想去嗎?」
「若我去了,哥哥會保護我嗎?」君晏答非所問,他固執的像個孩子。
煙火不知何時燃放完了,周遭忽然安靜了下來,空氣里只余刺骨寒冷的風聲。
良久,楚雲暮似乎笑了一下:「殿下,我早同你說過,我已經和太子在同一條船上了,我們在朝堂上只能站在對立面。」
楚雲暮永遠都知道怎麼戳他的痛處,他毫不留情地撕碎那些虛幻的美好,將最殘酷的現實呈在他面前。
告訴他,現在已經不是六年前了,他們之間的那點情誼早隨著時間推移已慢慢消散。
「那我不去了,我不想和哥哥敵對。」君晏只朝著他笑,好似沒聽到他那些傷人的話。
楚雲暮側頭看向他,眼神柔和:「你不該陷在上京這團爛泥里。」
他該去的地方是西北,在那裡才是屬於他的天地,君晏生來就該廝殺在戰場上的,上京這樣骯髒的地方不適合他。
「開春後,陪我去青州吧。」
此時的君晏還不知道這句話的意義,直到很久以後他才明白,哥哥這句話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好,我陪哥哥去。」此時的他只覺得高興,他高興能陪伴在哥哥身邊。
年節過後,程茵同楊清的親事要辦了,正好趕在了開春。
年後的第一樁喜事自是辦得隆重又盛大,楚夫人疼愛程茵,嫁妝又是多了好幾十車,看得讓人羨慕。
楚雲暮不喜這種熱鬧,尋了角落的位置坐著,慢慢飲茶。
只是他再躲著,總歸還是被楚夫人拉著去見了幾個她閨中好友,惹得那些夫人爭相給他介紹家中的閨中小姐。
逼著他不得不裝病躲了過去,楚夫人怕他去年秋天的傷復發便讓他早早回了府。
楚雲暮出楊府後,沒回楚府,反而是往外公府上跑。
他一來就看到外公坐在廊下逗鳥,那鳥兒乖乖地啄著他手裡的吃食。
「外公。」楚雲暮緩步走近。
「來了。」
鄭泱將手裡的鳥食放回碟子裡,旁邊守著的下人拿走了碟子和鳥籠,很快又有人添了熱茶。
楚雲暮過去坐下:「外公今日心情不錯。」
鄭泱揮退下人,這才笑吟吟地看向自家外孫:「我這大早起來就聽到小青在叫喚,就猜到了今日我的外孫要來看我這個老頭子。」
「說說,今日來看外公是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