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少年正提着一盏灯笼,游荡在福锦区怀景街的门口,突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阿星,你在瞎转悠啥呢,赶紧回去了,吃饺子去了,今晚有羊肉馅的哟,再不去,一会儿小妹偷吃了。”此时,一位面色黝黑但牙齿很白的少年,眼睛上还有一个很显眼的痣,拍拍了路天星的肩膀。
路天星认得,这是他阿哥郝英年。而他口中的小妹,此时正甩着小性子,撅着嘴说道:“阿哥,真烦人呐,人家才没有偷吃呢~”
说完,嘴里还咕囔着。郝英年看着阿妹笑道:“别笑啊,不然一会儿指定得‘露馅’,哈哈哈。”
郝英年和路天星,两人一对视,相互释怀地笑了,只有小妹还在拽着两个哥哥的胳膊,用小拳头捶打着。而在不久前,两人还刚吵了一架。
一天前,除夕夜的晚上,路天星举着酒杯,就将水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这是第一次喝白酒,一如有一股炽烈的灼痛感,和他当时的心情一样,看着眼前愣住的大婶大爷们,有点梗塞地说道:“谢谢各位大婶大爷们,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对我跟对待亲儿子一样,以后我也会像亲儿子一样孝顺着你们。不过之后,我只有一半时间待在这儿,陪你们过年了,因为我找到了亲生父母,我也要陪陪他们了,他们当初抛弃我,也是纯属无奈之举。”
原来啊,当年走投无路的沈玉河父亲沈涛,生意做失败后,实在是养不起这两个孩子,跟着自己也是受罪,就和妻子抛硬币决定大的和小的谁留,最后抛得反面,将他留在了热闹的集市里,看到他被一个面善的人捡走后,夫妻俩才放心抹了抹眼泪走了。
这些年靠着互联网展,又向江家借了笔钱,依附着这笔钱,在网上运营自己开展的书城——“云尚书院”,才终于逆风翻盘,有了钱能养活儿子了。于是,便有找到路天星的想法。
不过他们是自私的,别人养了这么多年凭什么再还给他们?可天下有哪个父母不是自私的?他们只想找到自己当年丢失的儿子,不管是愧疚也好思念也罢,哪怕是见一面也算是放了心了,就算是到时候他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一顿“当初为啥狠心抛弃自己”也好,也总算是这么多年心里的石头放下来了。这才有了前面沈玉河找哥哥的故事。
这是在他和沈玉河在做完dna后,在等待结果的那段时间说的,而至于结果,在他心里其实也早就有了答案,可当那“99。99”的数字出来后,他的心里还是一阵震颤。
其实这件事,他在除夕前就已经和大婶大爷说过了,他们都表示理解,只要他有空能回来看看大伙就行,那比带啥礼物都强,而路天星当然能够看到他们眼中的不舍,说着说着他们又都抱在了一起。都说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那一刻他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可他的亲生父母也是无奈将他丢下来的啊,谁不是自己心头的一块肉了?
沈玉河还说,只要路天星肯回来,父亲沈涛愿意送当年照顾他的人,一家一栋房子,地点还在胜景村,那可是彩虹岛有名的度假胜地,价格自然就不用说了。这可是怀景街这个穷地方的人,曾经只敢藏在梦里的奢望啊,有了这个房子,不管是自己住也好,租出去也罢。反正曾经照顾自己的那三家,下辈子是不用愁了。
想到这,路天星即使之前再不愿意,也答应了下来。他站在大门口,望着漫天的繁星,他打心里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回馈,能让曾经照顾他的家人,过得好一点。
可除夕夜的阿哥郝英年,此时却一改平常笑呵呵的嘴脸,朝着满面赤红耳根软的路天星吼道:“路天星,你这个白眼狼!我爸我妈有我养着呢,这ok。王大伯和大娘,也是老来得子,将来有小妹养老,这也可以。可6叔和婶子呢?这么多年,他们可是在把你当亲生儿子啊,不舍得吃不舍得穿,麦地里的麦子割完之后,就赶紧喊我们几家给你筹学费。从小到大,对你最好的就是他们了,他们膝下又无儿无女,是因为生不了吗?还不是怕你多想!记得你小时候高烧,那是6叔在冰天雪地里,给你送到的小诊所的呀。还有你夏天睡不着的时候,是婶子一直给你扇着扇子,等你打呼噜她才睡呢,第二天就和6叔商量把自己家的鸡卖了,给你买来一个新电风扇,不是吗?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路天星当场就跪下了,准备朝着每一家“父母”都磕个头时,被众人拦了下来,说一千个一万个不好,那也是他们自己养大的孩子,况且这个孩子还很好,很懂事。小时候,总是干完活儿、写完作业,才肯吃饭,嘴巴也甜,把每一个爸爸妈妈都哄得很开心。至于这个孩子孝不孝顺,他们还能不知道吗?至于孩子为什么这么做,那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之后,郝大伯和大娘还斥责了郝英年一顿。
随后,6天星还解释道:“我之所以回家,不仅是想见我的亲生父母,更有一种原因是他们现在挺有钱的,答应送你们每人一套房子,在胜景村那边,我想着这样你们以后负担不会少一点吗?还有,我这段时间在黑厂那边打零工,也攒了一部分钱,今年年收不好,我把它们都给你们,虽然很少,但也能给你们先对付对付。以后,我也会把6爸和干娘,一直当成亲生父母来赡养。”
“切,谁要你的破钱和破房子啊?谁稀罕啊?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抛弃了我们。说不定,你的亲生父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去那儿,还真不一定有在这儿开心呢,哼~”阿哥郝英年不满地反驳道。
“哎呀,星星,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呢?只要你以后常回这里看看就行,把这里当作你的娘家,能够看看我们,我们就已经很开心了,至于房子我们也不要了。我们是送孩子回家,但不是卖孩子。能让星星和自己的亲生父母重新相认,也是一种我们修来的福分。起初,我们确实担心你的亲生父母会来找你,但当他真正来的时候,我们好像也放心了,只要你能过的好,我们就已经很欣慰了。”6叔和婶子摸了摸路天星的头,一脸和蔼地笑道,可眼睛里都还是偷偷藏了一点点泪花,众人也都点了点头。其中,郝大爷和大娘还扭过头,示意让郝英年闭嘴。
就这样,众人就这样抱在了一起,一起感受对方额头间的温度。他们知道,那是家人的温暖。
而此时,郝英年也算是像妥协一样,加入到队伍中,此刻谁都不撒手,如果不是旁边的小妹捣乱,他们说不准今晚就在这儿打地铺呢。
其实,郝英年频频和路天星唱反调,也是打心里舍不得他离开,他甚至是最不愿意他离开的人了。从小,他就把路天星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看待,吃的喝的都不会和他争,而路天星打小也懂事,因此两人经常会出现哥慈弟孝的场景,让来让去的,最后干脆让小妹吃了。
而且,之前他们还约定过,以后娶妻生子了,订个娃娃亲呢~
现在看来,自己以后要加把劲儿干活了,不然人家又要说自己这个“亲家”攀高枝呢。
第二天,郝英年和路天星就又像什么也没生过那样,拜过年后就去集市上打靶子了,路天星和郝英年到比赛上了,越打越起劲儿,到最后只知道,是郝英年把今天夜里的盘子包了。当然,最惨的还是老板,看着两人拿着娃娃腾不出来的手,默默收回了自己刚刚还呲着的上门牙,哭笑着送走了这两位“大爷”。
之后,将他们的战利品放到小妹房间后,就出来了。他们是不喜欢这些毛绒玩具的,还好小妹喜欢,王大爷和大娘让他们别再往这里搁了,小妹屋子都快搁不下了,都快成毛绒玩具店了。路天星和郝英年又是像往常那样,很有默契地同时开了口,说了一句——“下次一定”。
而后,路天星就拿着今天刚买回来的灯笼,不停转悠着,回忆着一切在这几个小院子里生的点点滴滴,心中的不舍和未来的迷茫,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顺着手上的灯笼钻进了他的心底,但愿在这红润的灯光下,这只苍蝇能变成“萤火虫”吧,至少别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之后,便有了开头的故事。
“吃羊肉馅的饺子喽~”在小妹得得瑟瑟的期盼声里,一股咸鲜在热气腾腾中,充实着众人的味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