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有时做事本就荒唐,如果再下令禁止田氏借粮的行为,只怕会激起民众的不满。
况且借粮的事也不光是田氏在做,晏子不也时常接济贫民吗?这怎么能说是谋逆呢?”
高柴笑着摇了摇头:“那柴请问叔父,晏子借粮,难道会用自己的名义借出吗?”
“当然不会。”高张道:“晏子分粮食,从来都是先向国君申请,之后再用国君的名义分自家的粮食。”
高张道:“我从前听夫子说,当初他在齐国作客时。
有一次晏子完成出使,返回齐国,来到公宫时,看见成群的国人在为国君修筑享乐用的高台。
当时天气寒冷,淄水结了冰,筑台的工作也不允许停止,挨饿受冻的人,临淄二十一乡中每一乡都有。
晏子到公宫汇报完出使情况后,景公就请他入坐饮酒取乐。
晏子说:‘君主赐臣坐下,我请求为君主唱支歌。’
歌词这样说:‘平民百姓唱道:冰冻的雨水浇洗我,怎奈何!上天糜烂散乱我,怎奈何!’
歌唱完毕,晏子感慨叹息而伤心流泪。
景公见到,赶紧走下来道歉:‘夫子何必如此呢?您大概是为了建造高台的劳工吧?寡人马上派人停止它。’
晏子再次拜谢。
随后,走出公宫一言不,直奔高台,拾起地上的小木棍鞭挞不干活的人,说:‘我是个微不足道的人,都有房屋居住,以避开炎热潮湿,君主想要一个大台而为何不赶快为他建好,为什么?’
附近的国人看见了,都抱怨说:‘晏子帮助上天虐待我们。’
晏子听见了,就坐着马车离开了,还没到家,国君停止筑台的命令就下达了。
传令的车急驰而过,国人都因为国君的命令而感到高兴。
夫子听说了这件事,感慨说:‘古代善于做臣子的人,好的名声归于国君,祸害灾情归于自身,入仕就帮助国君改正失误,出朝就推崇国君的规律仁爱和最佳行为方式。
因此,虽然侍奉的是懒惰怠懈的国君,也能使国君垂衣治国,使诸侯朝拜,不敢自夸自己的功绩。能承担这种道义的人,就是晏子了。’
我是个愚笨的人。我以为,自古以来,真正忠心于公室的臣子,应当都是晏子这样做的。
请问叔父,田氏有像晏子这样做事吗?”
高张闻言沉默不语。
良久,方才叹了口气:“其实,你也不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了。
我国的晏子、吴国的延陵季子、晋国的叔向、郑国的子产以及你的老师孔子,都是这么认为的。
只不过,我始终认为,齐国有国子,有我,有晏子,田氏就算有心篡逆,也不可能得逞。
再者说,自古以来,篡逆之徒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如果他们真敢这么做,田氏动手之时,便是他们族灭之际。
他们想要代齐,还得先问过我们国高之族,问过临淄二十一乡四万两千猛士,问过齐国有志于道义的士人君子同不同意!
天子赐我为齐之二守。
齐姜在,则国高在!
齐姜灭,则国高灭!
当初陈国灭亡,田氏的先祖公子完逃亡我国,桓公宽厚,所以才收留了他。
齐国于田氏有大恩,他们怎么敢不知恩图报呢?”
高柴只是摇头道:“田氏懂不懂知恩图报,我不知晓,但我知道,如果叔父如果有朝一日需要帮助。那么您只需要送出一份书信,侄儿,必定有所回应。”
高张听得哈哈大笑:“柴啊!你倒是有心了。只不过,如果有朝一日我都需要向你寻求帮助了,恐怕遇到的问题,也不是一个你所能解决的了。”
高柴倒也没有觉得高张是在看轻他,因为从双方现有的实力来看,高张愿意与他平等对话,这就已经是看得起他了。
毕竟齐国高氏可是能与晋国六卿平起平坐的家族,鲁国能和高氏对标的,也就只有一个季氏。
宰氏的实力放在齐国,不止落后于国、高、田三族,也不如鲍、晏、阚等大夫之族。
如果齐国真的内乱,有能力去平定的,恐怕也就只剩下晋国与风头正盛的吴国了。
高张道:“你如果真是为了齐国和宗族考虑,那就应该去游说菟裘大夫。一直将我滞留在鲁国,我又如何能回去钳制田氏呢?”
高柴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
叔父大概已经知道了我是子我派来的说客了。
他当初能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猜到阳虎注定败亡,没理由猜不到自己就快要被放回去了。
高柴于是起身道:“那我便告辞了。”
“请便。”
高柴走出小院后,穿过街道,拐过两个街角,直奔菟裘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