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林见泉家楼下后,林见泉下车,郑重地谢过了顾时璋和叶天卉,之后便回去了。
顾时璋看了眼叶天卉,却是道“他受了挺大打击。”
叶天卉“是。”
让人很不放心。
顾时璋“我去喝杯咖啡,你上去和他说说话,安慰他两句吧。”
叶天卉有些意外,挑眉看他。
顾时璋叹了声“去吧。”
叶天卉也确实想和林见
泉聊聊,便道“好,你等等。”
当下叶天卉径自上楼,上了楼后,敲了门,过了好半晌,门开了。
玄关灯光灰暗,就在那朦胧光线下,他单薄萧瑟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
叶天卉扯唇,笑了下“我陪你说说话。”
林见泉静默了片刻,才挪了下身子,两个人无声地走进去。
客厅里很暗,没开灯,林见泉伸出手,打开了灯,之后低声问“你要喝点什么吗”
叶天卉“坐下,我们说说话。”
林见泉便坐下来。
叶天卉可以感觉到,当他走下来的时候,那动作中有些僵硬,很显然他已经几天没怎么合眼了,整个人处于极度疲惫中,现在看似正常,一切不过是硬撑罢了。
她看着这样的他,便想起前几日在赛马场上,那个意气风的他。
他跑了头马,看上去激情昂扬,他雄心壮志,想要赢,想得到很多。
可是现在,曾经勃勃的生命力被抽走了,他就像是晒干了的花瓣,没有水分,没有光彩,他无力地坐在沙上,眼睛中没有了野心没有了渴望。
叶天卉目光挪移,便看到了对面墙上的画,那是林妈的遗像。
那个形容略显单薄苍白,但却努力对她散出感激善意的女人,在数日前,她还曾经那么柔弱但却确确实实地存在着,现在几日的功夫,她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成为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成为陵园中的冰冷墓碑。……
那个形容略显单薄苍白,但却努力对她散出感激善意的女人,在数日前,她还曾经那么柔弱但却确确实实地存在着,现在几日的功夫,她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成为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成为陵园中的冰冷墓碑。
从存在到消失,仿佛不过眨眼间罢了。
叶天卉突然想起上一世,她手握着长剑,而长剑的那一端,是喷涌而出的血液。
这种事情她经常干,干过太多,很多人曾经死在她手下,她没什么感觉,因为那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杀死对方这就是正义。
上辈子,她那一生是仓促的,生在武将世家,早早地上了沙场,早早建功立业,又在青春最好年华没了性命,短短一生的进程浓缩了别人的一辈子,以至于她并没有闲暇去想这些。
但是现在她会忍不住去想,去想上辈子不曾想过的一些问题。
比如一个生命是如何消逝的,比如一个敌人的血怎么也是温热浓稠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林见泉开口了。
他低声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
他声音很淡,很虚,也很飘渺,犹如日暮时的一抹袅烟,稀薄到风一吹就散。
叶天卉的视线缓慢地落在他脸上。
林见泉茫然地望着远处虚无的一点,喃声道“我总是想着多挣一些钱,想着能努力往上爬,我希望我能成为她的骄傲,希望用我所有的努力来洗刷她曾经的痛苦和耻辱。”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继续道“我希望能给她更好的生活,能让她得到幸福,我希望有一天她终于可以说,她从不后悔生下我,我没有想到突然就这样了,她没了”
叶天卉抬起手,握住了他的。
她感觉到他的手冰冷,冷到仿佛不是人的体温。
那双手在颤抖。
她看着林见泉,他依然陷入他的情绪中,喃喃地道“她走了,彻底走了,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嘶哑地道“其实我一直都在逃避,我在逃避她,我不太想面对她,以前别人都有家人来看,我没有,我也不觉得什么,曾经我宁愿留在马厩里陪着马,我都不愿意回来陪她,因为我害怕,我不想面对她”
叶天卉便将他抱住,抱在怀中。
她感觉到他单薄的身体在瑟瑟抖,就如同那一日,他在奔马之上险些丧命。
林见泉的眼睛便泛起湿润来,他用一种痛苦而麻木的声音道“那一天我骑在马上,那匹马在疯狂往前跑,一切都是失控的,我完全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活下来,我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死就死吧,之后你救了我”
那一天,叶天卉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