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上一世的光景,顾宜宁忍不住地攥住了旁边人的衣角。
街对面,便是左行芷端丽韵韵的身影。
顾宜宁远远看过去,那明眸善睐的人也狠狠瞪了她一眼。
左行芷摇着手中团扇,身后的侍女小心帮她撑着遮阳的纸伞,莲步轻移,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晋明灏身旁。
晋明灏忽地现身边多了个人,转头道“堂姐你怎么还没走那荷包不是已经被殿下退回来了吗”
“我自是有重要事情要请教殿下,”左行芷瞪他一眼后,朝6旌微微福身行礼,等了半天也没察觉出男人让她起身的意思,她小腿酸软,便抚了抚耳边鬓,兀自站直了身体。
一抬头,就对上顾宜宁从容的目光。
那看她的眼神,清明淡然,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丝毫没有把她当作威胁。
左行芷握住手心,指甲嵌到肉里,气息都有些不稳,她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左家独女,十几年来每次重大场合都被顾宜宁压上一头,当真是心头难耐。
顾宜宁的手指还扯着6旌的衣角,在对方恨不得把她盯出一个洞的目光中,缓缓收回手,笑意盈盈地问“不知左三小姐有何事要请教殿下”
左行芷手指紧掐着扇柄,讽刺道“我是在向殿下问话,殿下还未话,五小姐为何要多插一嘴”
顾宜宁挑了下眉,“殿下可不是什么人都理会的,怕是不清楚左三小姐的花容月貌,我好心帮你引荐,最后却落得个不怀好意的骂名,倒是多此一举了。”
6旌负手而立,不开口说话,任由着身旁的小姑娘拿他的名义给对方施以压力。
简直就是让顾宜宁在他头顶上作威作福了。
顾宜宁明明是在暗讽她入不得6旌的眼。偏生谁也没觉得这话有问题。
晋明灏还道“堂姐,五小姐说得对,殿下日理万机,定然不认识你是谁,五小姐好心帮你,你怎么还反过头来责怪人家”
左行芷咬着牙,半大点的毛头小子,竟然为了顾宜宁而指责她这是吃了什么汤
她气极了,还要装成一副大度模样,摸了摸晋明灏的头,皮笑肉不笑道“灏儿真是长大了,你以前可是冥顽不灵,大道理说多少次都不听。”
晋明灏又道“堂姐有什么事就快快开口吧,天气这般炎热,五小姐已经在外面站了很长时间,再待下去,万一中暑气了谁担当得起”
左行芷深吸一口气,僵着一副笑脸,好脾气地道“我是在跟殿下说话,又没跟五小姐说话,若是五小姐嫌热,大可先回相府。”
“堂姐,你在想什么,”晋明灏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五小姐外出同殿下一起在这客满楼用午膳,殿下定会亲自将她送回相府的,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坐马车回去”
左行芷捂住胸口,喘了一大口气,强压着怒火道“灏儿,你可以别再说话了吗我一听你说话就头晕。”
晋明灏闭上嘴,仍是用“有话就快讲”的眼神催促她。
缓过来晋明灏胳膊肘往外拐的劲儿后,左行芷才好整以暇地问道“殿下,不知这荷包哪里配不上殿下了,行芷因着殿下习武的习惯,专门把它做得轻便小巧,练军之际,也可佩戴在身侧”
6旌尚未开口,就被晋明灏抢了先,“堂姐,你没看见我表叔腰间已经佩戴了一个香囊了吗这可是五小姐亲手做的,比你做的要好一百倍,怎么可能还会要你的”
“殿下,您请看一眼。”
左行芷不肯再理晋明灏,乞求着看了眼6旌,将手中的荷包往上呈了呈,希望他可以收下。
6旌看了眼她手中的荷包,神色寡淡,漫不经心地问,“你父亲是左尚书”
她站在这儿这么长时间,男人总共也没看她几眼,这还是第一次同她说话,左行芷心中一喜,“正是,行芷常听家父提起殿下。”
6旌的目光又在荷包上扫了一眼,语调平平,听不出情绪,不知是在夸赞还是在敷衍,“左尚书教女有方。”
左行芷笑起来,刚才的怒火一扫而空,“多谢殿下夸赞行芷,这荷包还请殿下收下”
男人置若罔闻,却问“行军也可用”
左行芷生怕6旌拒绝,连忙道“可以的殿下,行芷专门问过父亲,父亲直接把军中衣物的标准说了出来,绝对可用。”
“既然如此,”6旌淡淡开口,仿佛只是在简单地下着稀疏平常的命令,“今年禁军过冬的冬衣就交给左尚书统一筹办。”
左行芷愣了楞,反应过来后手脚瞬间变地冰凉,“殿下,行芷行芷只是在送荷包,何来筹办冬衣一说”
6旌眉目间似有不耐,眸色加深,语气也添了层寒意“禁军的冬衣似乎尚不能满足左尚书的家国大义,周寒,拟定文书的时候,将西南的赤霄军和西北铁骑也添进去。”
“属下遵命。”
左行芷当头一棒,彻底清醒过来,统共几十万大军的冬衣,这这得花多少银两。
她忙带着哭腔喊冤,“殿下,您您不能因为行芷做事不当,就迁怒于家父,家父为国为民,费了多少苦心,殿下这样做,是会让臣子寒心的啊”
6旌伸出手,把身旁一脸茫然的顾宜宁扶上马车,又转过头来,将周身那层淡薄的和煦敛了个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陡然冷至的讥讽,“西南蝗灾,不知左尚书挪用了多少公款”
他气焰可畏,字若千钧。
一个一个砸到左行芷的头上,瞬间就将人压地跪了下去。
西南地区生蝗灾,逃难到京城的人不少,官府还专门开了块地供难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