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的事情在京城传扬了两日就彻底消散了,毕竟这个时代女子的命是真的不值钱,尤三姐再刚烈,百姓们也就顶多叹息两句便完全抛之脑后,压根想不起逼死她的也有自己一份闲言碎语的功劳在里头。
若是往常恐怕这些赶考的书生还会为她做两诗、撒几滴热泪,然而现在有更严重的危机让他们人人自危,便谁也注意不到什么尤三姐了。
贾玎天不亮便出门准备去书院,这两天已经入秋,一阵风吹过竟带上了萧瑟的寒凉秋意,贾玎裹紧身上的披风,不小心被风迷了一下眼睛,他下意识扭头转向另一边,却正好看到从另一头的小门里出来一辆不起眼的牛车,牛车上放着个卷着的破席子。
从贾玎旁边路过时,他看清席子的破烂处露出一根手臂,看样子应该是个年轻女子,因为露在衣服外头的手腕白嫩细腻,上面还套着一对精致的金镶玉镯子,随着牛车颠簸间不断出叮咚的碰撞声。
赶车的小厮不认得贾玎,因此自顾自的跟另一个小厮感叹“你说进了这深宅大院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剑抹了脖子,连死都是孤魂野鬼。”
另一个小厮嘲讽的笑道“那也是她活该,人家骂她不自重也不冤了她,我就见过她的确跟府里几个爷们厮混取乐,真以为这世家豪门是这么好进的”
两人边说边远远走去,贾玎已经从他们的对话中猜出车上女子的身份,小厮套好马车过来请他,贾玎指着远去的牛车问道“那是要去哪里”
小厮回道“公子,那是府里专门拉死人的牛车,都是些命贱的,拉去乱葬岗随便一扔,不过几天就被老鸹叨食干净了。”
贾玎愣了一下,小厮扶着他上马车“公子,别看了,这种事每家都有,怪只怪他们的命不值钱”
贾玎坐在马车上走了会儿,忍不住又叫小厮进来“那尤三姐不是有家人吗怎么没人管她”
小厮嗤笑“公子不知道,尤大太太被贬了做妾,心里早恨透了她那一家子;尤二姐倒是有心,但她妹子死的那日,她一着急结果小产了,至今还病歪歪躺在床上下不来呢,听说珍大老爷心里恼怒,扬言不让人管,她自个儿都自顾不暇,哪里有心再去管她妹子那尤老娘想闹,被珍大老爷派人打了一顿扔回她自己家去了,至今能不能起身还是两说,这尤三姐可不就得被随便扔了,不然放在府里就臭了”
贾玎还想问什么,马车突然狠狠颠了一下,他撞在旁边的车壁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外头一阵吵闹声和惨叫声,像是官兵在捉拿什么人。
他连忙掀开轿帘,看到车轱辘旁边倒着一个书生,几个官兵正拿着鞭子抽他,一边还骂道“我让你乱写,看你还敢骂”
“真以为自己念了两天书就无法无天了,也不看看这京城哪有你撒野的余地”
书生一边惨叫一边大声喝道“这江山还不是你们梅家的江山,你们如此胡作非为,就没有王法吗”
那几个官兵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王法我告诉你,就是陛下让我们来捉拿你们这群反贼的,三皇子就是王法”
书生被打的奄奄一息,有个官兵还不解气,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提来一桶尿,强摁着书生的头让他喝,书生死都不肯就范,贾玎看的怒火中烧,实在忍不住跳下马车厉声呵斥“住手”
几个官兵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马车上的贾玎,又看马车旁边的标志是贾府的,态度这才稍微收敛了一点“贾公子。”
贾玎怒斥“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个官兵踢了窝在车轱辘下的书生一脚“这是的人,专门写反书的,公子,我们是奉陛下的命令专门抓捕中人,挡了公子的路,请公子恕罪。”
那个书生突然一把扯住贾玎的衣摆“我不是中人,梅家公报私仇、铲除异己,他们这是要堵天下读书人的嘴,好让他们继续横行霸道、奸佞祸国”
“放肆”官兵头目一鞭子下去“把这反贼拉走”
几个官兵上去连踢带打的扯他,贾玎刚想上去拦人,被自家小厮紧紧拉住,小声劝道“公子,莫要多管闲事。”
贾玎犹豫间,就见一个官兵竟然把那书生的头摁进尿桶里,甚至还要扒了他的衣服,一脸轻蔑笑道“也不看看你有几斤骨头,就敢跟我们梅家作对,爷今儿不弄死你才怪”
说着一群人充满侮辱性的对着书生赤、裸的脊背拿棍子敲打,一边还嚷嚷着“真是条好狗”
“来,摇摇尾巴,爷赏你肉骨头”
还有人大笑“狗都是吃屎的,一条癞皮狗哪这么娇贵,凭他也配吃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