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林章焦虑的等待迎亲的队伍,但脸上更多的是担忧和不安。
既然对方允了,那他林章有何能耐不允?那叶屠苏是何许人,那是连皇上太后都须得给足他面子的大人物,朝野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魔头。
虽然当初在京城晟都时,他踌躇了几日,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把林映月的庚帖交给叶屠苏,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疼爱林映月。
三个儿女他从来未想过要厚此薄彼,所谓手心手背皆是肉。
自从四年前林牵洛的生母荆丽芸去世后,林牵洛又在洛城摔下阁楼重伤不醒,从此留在洛城养伤,但在林章心中便更是疼惜这个女儿,直怨自己没能照顾好她,对不起死去的爱妾。
但家里唯一的女主人魏姈却不是个省油的灯,林牵洛不是她亲生,自然不会善待。
这几年林章故意冷落林牵洛,甚至四年来从未曾去洛城探望过,就是担心魏姈会因此心怀恨意,变本加厉的虐待这个他一生唯一真爱的女人为他生的骨肉。
其实自接到圣旨那一刻,林章就现了圣旨中的这一漏洞,但想到那位传旨公公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林映月,也自然认定是给林映月赐的婚,即便是那传旨太监弄错,也只能是将错就错了。
此次进京与岳父魏老将军会了面,想商量对策退婚,不料魏老将军虽然心疼映月这个外孙女,但还是认为退婚这事毫无胜算,绝不能提,否则得罪的就是朝中各大隐蔽的势力。
林章思来想去,无奈只得亲自送带了庚帖去见叶屠苏,虽是带了庚帖,但还是抱了丝希望,想用八字不合之类的理由试探试探。
不料庚帖递上,却迟迟不见其人,林章在京城逗留了七八日,才收到叶屠苏差属下送到林家在京城一座小宅院的回帖,对方竟是允下这门婚事。
叶屠苏三字虽然不是人人认得,但若说到他的官职,那可是上至朝廷各级官员,下至黎民百姓,不论清官贪官,不论绿林还是良民,那都是如雷贯耳,诚惶诚恐。
林章去了趟京城,不敢面见皇帝,本想旁敲侧击试试叶屠苏,却连叶屠苏的人影都未曾见到,不由得暗骂自己无能。
林牵洛一进花厅,林章便迎了上来。
小雪附耳说:“小姐一旦说话,难免暴露身份,琴儿的性命可还在大夫人手上呢,自个儿掂量掂量。”
林牵洛眸光一寒,却还是忍住,见父亲踱步过来温言说道:“月儿,你怪爹爹吗?枉我身为一方太守,但女儿的婚事却不能做主。爹爹知你心系宣王,但这是皇上赐婚,便是宣王殿下只怕也无能为力。”
林牵洛没有作声,但听了父亲的这番话,竟还是颇有些感动,虽然这是对林映月说的,她居然替林映月感动。
是的,想必父亲已经把自己忘了,自己不过一个庶女,一个妾室生的女儿而已。
荆家在时是她们母女的后盾,荆家没了,她们母女的依托也就没有了。林映月则不同,她的外祖父那可是当年打下北煊国被皇帝亲封为煊武大将军的一代战神。
但是一转念,不,不对,父亲又怎会看不出那圣旨的漏洞,却还是执意让林映月出嫁,莫非,父亲并没有弃我于不顾,甚至在他的心里对我比对映月重要么?sHúkυai
想到这里,林牵洛眼睛一下就湿润了,两行清泪顺着面具滑下,汇于下颌滴在衣襟之上,扑到了父亲怀里。
林章心中一痛,轻轻抚了抚女儿的背:“委屈你了,孩子。”
“夫君,委屈二字若是传到叶大人那里,可是要招来麻烦的。”魏姈走进来,身后跟着魏昧,她眼神凌厉地扫了一圈厅中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林牵洛身上:“夫君,事已至此,为了女儿的幸福,咱们可不能出任何差错,以免得罪了叶大人,对女儿不利。”
林章松开女儿,叹了一声,问魏姈:“旭儿呢,他没跟你一起?今日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见旭儿?”
魏姈也是一愣,按理说,林庆旭这个当哥哥的,再如何不愿妹妹嫁去京城,嫁给那个太监,但依他的性子,也不会不来送妹妹一程的。
林章脸现怒色,吩咐林束去找。他本不该怪罪儿子,但心中那团怒气实在没有地方泄,而儿子这时不在场,便给他寻到了一个泄的由头。
但很快,林束便带了狄音进来。狄音一脸懵,说自己今日一早起来,便没有见到公子。
魏姈怕丈夫真的要罚自己儿子,连忙劝道:“不来便不来吧,旭儿大概是不想看着妹妹嫁去京城受苦,心里难受,不知躲在哪里伤心呢。你看洛儿不也没来么,你就别生这闷气了。”
林牵洛嘴角一抽,逼我替嫁还不忘在父亲面前捅我一刀?林牵洛冷笑,但为了琴儿,还是忍了。
林章叹了一声,他着实不该把这怨气往儿子身上:“算了,旭儿、洛儿不来也好,省得徒增伤感。”
魏姈心里暗骂一声:逼月儿嫁那太监,还处处看不惯旭儿?对那贱人生的小贱人倒是关心得很嘛,才一提到那小贱人,你的气就消了吗!哼,等你知道真相,我看你能怎么办,进京找那太监要人去?
林牵洛默默站在一旁,早已打定了主意,此去嫁给那太监,若能好好相处相安无事便罢,若是在那太监身边待得不顺意,定要好好闹腾一番,事事跟那太监怼着来,争取早日拿到休书。
她还不信了,皇城之中,天子脚下,那姓叶难道还能杀了自己不成,自己可是皇帝赐的婚,杀了自己,那不是怼了皇帝老子了么。
她却不知道那个远在京都的叶屠苏是何许样人,岂止是嚣张跋扈四个字能够形容得了的,她更不知道,此去京城晟都途中有什么样的事在等着自己。
叶屠苏若是心中不悦,只需一句轻飘飘的话,便能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至于皇帝那里,他根本不需要有任何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