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望有目共睹,今科考官们若敢不取这些有才之士,是要被万世唾骂的。”郑虔道:“此事,李少保已打过招呼了。”
薛白才想到,这场春闱比原本生了怎样的变化——李适之还在,虽罢了相没有实职,但太子少保对朝堂的影响还在。
“敢问老师,李少保如今还有这般威信吗?”
“杜子美诗曰‘左相日兴费万钱’,李少保性情疏阔,本就不宜为相。但你可知,圣人为何要让他拜相?”
“请老师赐教。”
郑虔道:“经武周一朝,宗亲惨遭迫害,甚至于河东世族也敢轻视家,为此,圣人必须优渥宗亲,宗亲有才干,大唐方能安稳啊……”
薛白原本不了解这方面的时政,仔细一想方明白过来。
他听卢丰娘说过,五姓子弟打心里就不愿娶李家的公主,既是因为公主往往品行恶劣,也是因心里根本看不上李氏。为此,唐高宗禁止五姓七家互相通婚,以免他们互相联姻势力更大……这是妇人之见,不知真伪,但大唐开国至今,李氏对河东郡望的影响力应该还是不够的。
这一点,从李治、武则频繁去往洛阳或可一窥端倪。
到了李隆基,似乎觉得李家一百余年子已经足够安稳了,不仅十年不出长安,还把子孙全都困在十王宅、百孙院当中。
那么,李适之对大唐的作用,从一开始就不在于掌权执政,而在于要以他的文气声望,增强宗室的影响力。
让一个在文坛极具影响的宗亲保证朝廷举士的公允、提高宗室的威信,这是李隆基为维护社稷该做的最基本的事。
郑虔点明了这个道理之后,缓缓道:“故而,李少保既出面了,宝六载的科举当有个能服众的结果。”
薛白配合着笑了笑。
有一瞬间,他也想过,倘若是因自己的缘故、使李林甫没来得及除掉李适之,进而让杜甫今科高中。那还真是让他这只蝴蝶扇动了大唐的偌大变化。
然而,他沉吟着,却是问道:“今日学生听到,有许多乡贡想要以诗文谏圣人……”
“此事莫提。”郑虔摆了摆手,“哥奴当朝十余载,愤怨者次次皆有,然而于事无补,只会坏了前程,安抚住便是。”
“听说圣人这次不会亲试,是否哥奴……”
郑虔摆了摆手,示意薛白不必多言。
他眼中显出忧虑之色,口中却是道:“此事不过传言,圣人并未下召取消殿试,你莫非议。”
“是。”
郑虔不察觉微微一叹,道:“说正事,今科春闱,你该多学多看。老夫正好教你一些考场上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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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内的事已与薛白无关,他得了郑虔的指点,便回了长寿坊家中潜心读书练字。
傍晚,青岚与薛家三个女儿才从颜宅回来。
眼看薛白原来在家,青岚颇为懊恼没有早些回来陪他,之后便说起在颜宅学习时的事。
“颜三娘琴棋书画都学得高深,小娘子们跟不上,颜夫人每次都让女先生从头开始教了,我们好生过意不去,颜三娘说多了玩伴才高兴,不过,她这两有些不舒服,看着蔫蔫的,好可怜……”
薛白默默听着,手腕转动,流畅写下一个“永”字,已有一点点感受到老师所言收放自如的感觉。
“你觉得我这字如何?”
“哇。”青岚赞叹道:“郎君你的字写得真漂亮。”
距离上次请教颜真卿已过了十日,薛白遂认认真真写了一篇字帖,趁着还未宵禁,去找老师指点。
昨日杨玉瑶使人送来的宫廷小食,他又带了两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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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宅。
韦芸正在将一些糕点往食盒里装。
忽然暮鼓声响,她有些慌忙起来,加快动作盖好食盒,递给身边的婢女。
“快送到后院,让管家给郎君送过去。”
“是。”
“慢着,还得带条厚毯。”
说着,韦芸连忙快步往正房去。
今日颜真卿都下衙了,忽得传召,说贡院需要人手,尚书省与礼部的长官点他过去。
这是临时调派,还至少得在贡院里待上一整夜,需要准备的就太多了,她难免有些慌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