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自己竟然能骑在那怪物的头上的蹦哒,男人感到些许荒谬。
他在卢春玲背后狂笑。
在这场婚宴中,卢春玲第一次见到了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和村里的人都不一样,一头短发斯斯文文,看上去很有知识的样子。
别人都叫她二慢。
卢春玲跟在英花身后,帮忙收拾碗筷。
二慢则在宴席间隙借由帮忙刷碗而进了厨房,悄悄递给了卢春玲一张小纸条。
时间很紧,卢春玲只听见她在经过的时候说了一句极轻极轻的话:
“你也想走,对吧。”
卢春玲捏住那张纸条,抬头。
那么坚定的神情,燃着点点火光的眼睛,卢春玲从未在刘家村见过。
她盯着二慢忙碌的身影看了很久,答应对方说,要一起逃出去。
约定好的那一天,卢春玲像往常一样平静。
毕竟她的头脑越来越不清楚,好几次都差点睡过去,没有即将逃跑的实感。
直到那天晚上,卢修瑾临时来找她。
“你的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卢修瑾催促。
他声泪俱下,字字痛心:“爹老了,没有儿子,就没有人尽孝。等死了以后也对不起列祖列宗,不能入土为安。爹就盼着你能好好过活,为你的丈夫开枝散叶,生几个孩子。”
卢春玲犹豫了,她小心翼翼地问:“要是我不能生孩子……”
要是她干脆远走高飞,会怎样?
()卢修瑾的神情阴冷下来:“你想看见我死吗?”
卢春玲认为自己不该这么做,最起码,一个正常人不会试图逼死自己的父亲。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选择。
当天晚上,卢春玲和二慢碰面的时候,说自己不走了。
二慢后退两步,问:“你怎么了?”
“我的家人在这儿,我放心不下。”卢春玲说。
二慢的眼睛蒙上一层阴霾,晚上的虫鸣声很吵,她的呼吸声并不平稳。
“你想清楚就好。”最终,二慢给出这样的回应。
卢春玲惊讶于她的大度:“你不生气?”
“我只是很担心你,”二慢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她问,“你还好吗,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有人威胁你?”
卢春玲怯怯地自证:“我很好,没有人发现我们的事,没有人威胁我。”
她只是受了风寒,烧了这么多天,脑袋都要烧坏了。
“真的?”
“是真的。你怎么会怀疑这个?”卢春玲的两颗大眼睛比葡萄还要好看。
二慢思考了片刻,然后自嘲一笑:“或许是我想多了,在我印象中,你不该是现在的样子。”
什么叫不该是现在的样子?可她们今天才第二次见面而已。
“我一直是这样啊……”在卢春玲的记忆中,她贤惠孝顺,善良懂事。
不对,她以前似乎确实不是这样的。她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好像有一群好朋友,大家一起在田野上跑跳,就在刘家村。
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之间发生了什么?
卢春玲的头被重锤敲打了似的,一跳一跳地钝痛。
“我知道人各有志,不勉强你和我一起陷入危险。”说到底,二慢的神情还是带着点失望,可她反过来安慰卢春玲,“但说起来,如果和我逃跑的话,我们不一定能活着走出去。”
她说:“就留在这里吧,这样很好,就算后悔,起码也有后悔的机会。”
那是卢春玲见二慢的最后一面。
再往后,她就只能看见一团大火,红彤彤的,火舌被周围的人群逼至中央,焰心在狂乱中舔舐那个斯文大方的短发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