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桑榆伴着御驾进了养心殿,张罗着宫人把黎谨修搀到内殿躺下,又忙着吩咐把御前收着的养心丸寻出来,拿热水化上一丸与黎谨修吃。
黎谨修仰卧榻上,虽觉心口如被刀戮,但看着穆桑榆那为己忙碌的样子,心底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欣慰。
她果然……心中还是有他的吧。
并不只是当他是皇帝敬着,还是有着他黎谨修的。
他在世人面前皆是皇帝,唯有穆桑榆,他希望她心底存着的人是黎谨修。
皇帝再度暴病,养心殿可谓乱成一锅热粥,好在有穆桑榆坐镇,那些宫人只乱了一会儿,便冷静下来,听命行事。
养心殿上,逐渐有条不紊。
穆桑榆端了那化开的药水,取了一只汤匙,服侍黎谨修吃药。
既是她在这儿,索性把这分内之事都做了,也免得日后落人话柄,再被那些外臣上折子指摘。
穆桑榆对于太皇太后,还是很存着一份敬意与感激的,毕竟上辈子在宫中,太皇太后算的上是对她有照拂之情的长辈。
两人也不言语,穆桑榆喂药,黎谨修吃药,倒是一片祥和。
黎谨修看着她,目光如窗外夏日炎阳,灼热胶黏在穆桑榆身上,令她有些不自在。“……皇上,这样看着臣妾,可是臣妾举止有何不妥?”
被他盯的难受,穆桑榆禁不住开口问道。
黎谨修扯了扯唇,露出一抹虚弱笑意,“朕的榆儿,美艳不可方物。”
穆桑榆听着这话,只觉背脊有些痒,这男人得心疼病,还疼出些别的什么毛病来了?
“……看了这些年,臣妾以为皇上早腻了。”
话才出口,穆桑榆便有些懊恼,这话怎么听都有几分埋怨撒娇的意味。“臣妾失言了,皇上勿怪。”黎谨修双眸之中却泛出了些许光彩,他微微一笑,“朕不怪你,榆儿,往后还同朕这样说话……咱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穆桑榆有些茫然的想着,眼前赫然浮现前世圣旨降下,废了她的情形。
心中念头百转千回,她终究垂下了眼眸,“皇上,臣妾以为眼下这般就很好了。时光终究无法倒转,咱们也无法回到过去。”
这段日子的虚与委蛇,她也实在累了,或许把话说明白了更好些。
不知是不是那养心丸的效验,黎谨修心口的疼痛已逐渐减缓,他眸光沉沉,半晌问道,“榆儿,你到底为何定要如此?你……这是执意要跟朕生分。”
穆桑榆看着那碗中的药已用尽,便将碗放在了一边,自宫人手里接过拧干的手巾,俯身温柔仔细的替他擦拭着唇上的药渍。
温暖馥郁的体香,一袭一袭的钻入黎谨修鼻中,令他神醉。
“皇上,臣妾还是您的贵妃,往后也还会尽心服侍您,但旁的臣妾委实也做不到,还望皇上宽恕。”
黎谨修听着,沉默不语,待她想起身时,却骤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扣在了胸前。
“是为了云筱柔?”
“你是贵妃,她只是个常在,何苦耿耿于怀。再一则,朕又不会……”
“皇上,”不待黎谨修说完,穆桑榆便打断了他的言语,“臣妾冒昧了,常在位分低微固然不错,但如得了您的青睐,那就不同了。自然,您是皇上,如何行事,臣妾自是无权过问。”
黎谨修凝视着她,目光在那张如玉容颜上逡巡,“穆桑榆,你可曾信过朕半分?”
前头御花园的那场流言,早该烟消云散了。
他原本以为,她当初跑到养心殿与他争吵,只是一时气盛,不想她竟是始终介怀。
那么这些年来,他们的相处又算什么?
“皇上,夏侯御医到了。”
就在这僵持之际,李德甫进来跪禀。
黎谨修听见,只得放了穆桑榆起来,她理了理衣衫,立在一旁。
夏侯宇迈步入殿,先向两人行礼已毕,便上前看诊。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夏侯宇那浓黑的眉,拧在了一起。
穆桑榆见状,便找了个借口走到外殿,将夏侯宇也叫了出来,问道,“皇上这怪病,你可瞧出什么来了?”
夏侯宇缓缓摇头,“皇上脉象稳健,一切太平,正因如此,臣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