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夫人慢慢道“我倒是没有觉。比如呢婼婼觉得你爹哪里变了”
魏紫吾想了半晌,答“就是感觉爹爹沉默了很多,好像心里有事瞒着我们。最重要的是我觉得爹没以前疼我了。”
魏峣刚巧走到门口,他猛地顿住脚步,看向魏紫吾。魏峣其实也刚从凌夫人处离开,听到属下禀报说魏紫吾过来了,便折回来看看。岂料听到这样一句话。
“不过,娘,你可千万别告诉爹爹。”她特地加了一句。
魏紫吾背对着门的方向,凌夫人倒是能看着门口,看到出现的男人身影,愣了愣之后,没忍住噗地笑了一笑。
魏紫吾看着凌夫人的反应就知道糟糕了,回头一看,果然是她心里一突,赶紧站起道“爹爹”
魏峣走进屋里,看看她,若有所思道“我今日就说了你一句重话,就记到现在”
魏紫吾特别不好意思,真是越不想生什么,就越是来。这叫她如何回答爹爹的问题,便只能说别的,转移他的注意“九霞变的后劲儿大,爹爹现下还好吧”
“无事,许久没喝得这般痛快。倒是太子如何了”
“他还好。不算醉得太厉害。”魏紫吾也没想到太子酒量好成这样,她平时看他饮酒也算克制,今日骤然饮这样多,似乎也没有真的喝醉。
魏峣微微颔。
魏紫吾便说“那,既然爹爹过来了,娘有爹爹陪着,我就先回去了。”又对凌夫人道“娘好生歇着,明早我再过来看娘。”
魏峣忽道“我送你回不云居,婼婼。”
魏紫吾忙道“不用,爹。”
凌夫人亦笑道“婼婼,你就让你爹送吧。他一会儿再过娘这边便是,免得你又觉得他不关心你。”
魏紫吾臊了个红脸,她觉得娘是在笑话她,这样大的人,都嫁出去了,还像个孩童似的,回家还想要爹娘疼着宠着。但她是真的觉得爹爹这次对她的事过问得很少,很平淡的样子,从前并非如此。
“走吧。”
听到魏峣在唤她,魏紫吾自然是跟着对方离开。也好,正巧她白天还有问题没向爹问完。
凌夫人的住处到不云居是一条阔道,虽也要拐几个弯,但灯火却很明亮。
“冷不冷”魏紫吾突然听到身旁的人问。她摇摇头,侧看向他道“爹爹,到现在还没有查出,到底是何人对你下毒么”
魏峣道“嗯。你不要操心这样多,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魏紫吾却摇头“我怎可能不操心爹,不如你早些回辽西吧。你留在京城,我始终不放心。我越觉得,你之前中毒会不会是皇帝命人做的手脚”
魏峣道“倒也有可能是皇帝。皇帝今日已下旨,将从前东突厥的疆域一并纳入定北都护府。他想让段潜趁机抓权,并不想让我太快回去。”
魏紫吾一听,心下更急,连她爹也说可能是皇帝下的毒她爹再武艺高强,毕竟是臣,皇帝是君,且这是京城,皇帝的本营。
魏峣又道“不过婼婼放心,我既然敢回京,亦是有备而来。”
魏紫吾习惯性地等魏峣继续说下去,听他说清楚他都有哪些安排布置,然而,她却现对方停下了话,就此终了。
又等了一会儿,魏峣还是沉默地与她并肩而行,魏紫吾才在一瞬间领悟,她终于弄清楚爹爹的改变是在哪里太子的政务机要是不告诉她的,现下,连她爹也有秘密,同样不告诉她了。
也许,太子觉得她会把东宫的机密告诉她爹,而她爹亦认为,她已嫁人,会将魏家的事透露给太子。
魏紫吾忽地有一种,被两个她最亲近的男子排挤的感觉。虽然她也知道,她爹未必是不信任她,而只是担心她无意中便被太子套话,但是这样的改变,仍旧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魏峣感受到魏紫吾的不安,道“婼婼,你要相信,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会是你的依靠。”
魏紫吾看着对方,慢慢点点头,她也很快想明白了
无论顾见邃,还是魏峣,这两人都是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个性,他们可以对过去恩怨既往不咎,但却无法很快便交心信任。因此,无论是太子,还是她爹,恐怕都有一个彼此观察试探的过程。再往好处想,也许,爹爹只是不希望她知道得太多,夹在中间,反而为难
魏紫吾便笑了笑道“我知道,爹爹。”这样说来,她也得努力帮他们建立信任。虽然这不是一两日的事,她也忍不住道“爹爹,太子待我,可比顾见绪好多了。”
这也是提醒魏峣,不要再站顾见绪的队。她担心今日魏贵妃与魏峣私下对话,会影响到对方。
魏峣哪会不明白魏紫吾的意思,道“放心,婼婼。顾见绪这笔账,我迟早得跟他算。”顾见绪对魏紫吾的所作所为,魏峣心里又岂会不记恨。
天色已晚,两人也没有再多说别的。
不云居自魏紫吾离开后,就十分安静。婢女们虽偶尔进出,却无人说话。
太子的确喝了不少,闭着双眼,也有了倦意。然而警觉的本能还刻在骨子里。
他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微微沙哑而柔软的女子声音清晰地响起“殿下,奴婢为您送醒酒汤。”声音不高不低,声线尤为独特。
顾见邃一侧过身,便看到一张与魏紫吾有三、四分相似的面孔,那双眼睛,清如一汪净水。她见太子打量着自己,现他并非如所想象般醉得恍惚,女子倒似有两分羞涩,将瓷碗捧到对方面前,脉脉无声直视男人,又道了一遍“殿下。”
太子早就知道,魏紫吾有个婢女叫遇滟,与她有那么一点相似。不过,也只是乍看有三分像魏紫吾,细看其实是两种类型,魏紫吾是顾盼生辉,透着一股叫人移不开眼的灵气。此女却是小意婉婉,带着一种难以道出的风情。
顾见邃没有什么表情,仅是目光轻轻一瞟,就令遇滟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往他倾身。她便听到男人冷淡道“东西放到桌上,退下。”遇滟连忙答是。
他从床上坐起,没有去碰那碗醒酒汤,但眼底哪里还有丝毫醉意。太子从小到大,经历过的引诱太多,岂能不知此女是何意。魏紫吾才走,这个遇滟就来了,巧得令他不得不怀疑不过她没有做出实质的行为,只是送醒酒汤,他倒也不好贸然落了魏紫吾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