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清风里得到一柄剑。
清风于他,是温柔与包容,是执着与肯定。
所以在这唯一一剑的机会中,他选择了最初的一剑。
“此剑,得自折剑湖。此剑招,名为清风徐徐。”湛东流垂眼看剑,“请剑主赐教。”
折剑湖,一个久远的名字,在场之人心中讶然,顿时明了日前对峙中,这位独来独往的散修为何会站在羁羽剑主那边。
昔年照北极初下琨瑶,剑挑前任崔嵬魁,参悟太上剑碑,破玄幽魔窟,剑出鞘杀万里之外瞳魔与剑鬼。
而那道心瞳与无常剑所化双魔伏诛后,瞳碎剑折,留下一座折剑湖。
照羽从未去过折剑湖,自也不了解其中渊源。
他只懂剑。
湛东流的心很静,即便是剑台之基的杀念极丝也不曾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所以这一剑没有杀意。
没有杀意,便无从锁定。
无数清风剑意在照羽周身形成,似围城,似樊笼。
清风于天地,自在随心,何来拘束?于是照羽的剑无处去,无处斩,无处落。
“这一剑,我不如他。”凌沧州忽而说道。
“连你都自认不如,莫非羁羽剑主会败?”天澜城主问道。
殊连城道:“只是一剑不如,这一剑对于琨瑶峰主而言,虽然胜不得,但也不会败。”
“万物有法有破,若是不能破,只代表还不够强。”凌沧州道,“这是祖师曾经之言。”
青白色的风在照羽的身边流淌,丝丝缕缕引动元气,形成真空环带。
湛东流无意拖延久战,主动开口问道:“剑主,至静者,该如何破之?”
照羽并未有思考迟疑。
“静者静动,非不动。”
清风徐来,当是水波不兴。然而若无所求,无所动,因何会因剑入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既选择来此证剑,如何不动?
他难得地连续开口:“波上清风剑,波生,风便留痕。你是心静,还是心欲静?”
寥寥白花复又开落。
这一次,照羽的剑不快。任何人都能看见剑锋所向,剑尖所指。湛东流的剑最是轻灵快意,风最是捉摸不定。但这一剑却切切实实落在了实处。
斩出一片波澜。
原来非是至静之心,心海生澜,风过留痕。
心有所求,自然难静。
最后一剑落败,波上清风剑亦化为乌有。湛东流怔怔地看着被清风卷起的花瓣在面前落下,忽而落下泪来。
“我败了。”
随着这句话道出,有破壁之声响起。
天上劫云短暂离散,有金色的雨降落,整座天澜城中一切有灵者,皆受雨露恩泽,一洗疲态。
神分意离,是分神之兆。
天赐金雨,造化生机,则是剑道六境的象征。
“这便是六境?”湛东流自言自语道,复又开怀大笑,“朝闻道,夕可死矣。”
“谢君赐剑。”他满是敬意地向照羽再次行礼,此次已是弟子礼。
而后他站直身体,在金色的雨中闭上眼。
他身上的气息已经来到六境,但仅仅维持了三十息,三十息后,剑道气息自他身上流泻。
本命剑毁,便是剑道基础崩溃,何况湛东流是以波上清风剑入道,剑毁,剑道毁。
因湛东流一念而生之剑,即便是四名铸联手也无法重铸此剑。
身死道消,是湛东流的结局。
但总有人不忍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