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月身体煞气正在慢慢消失。
她侧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男人的面具已经碎裂,露出一张清冷端正的容颜。
往日的记忆开始浮现在脑海中。
她从迷茫,到清醒,也不过短短片刻。
她看着那一个个叫嚷着要杀她的道士,看着满地尸骸、血流成河的溪阳山。
看着自己那双颤巍巍的手,她曾干净无瑕,弹的一出好琴的手,如今却已被鲜血浸染。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走出那破落的府邸时,便是这她辜负了一生的男人,为她清理了尸体,为她系上了摄魂铃铛,试图将她带回正道。
可她怨气太重,她辜负了他的好意。
而后,他从大宋战神,变成了一个跟在她身边人人喊打的鬼仆。
她苍茫的望着这个世界,不知该作何解释,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看着他脸上那道从眼角至下颚的伤疤,自嘲一笑。
“你说你喜欢我什么呢?”
“做人的时候,我不聪慧,也不守妇道,我是所有千金闺秀的羞辱,我上愧于父母,下愧于家族,更无识人眼光,除了这张脸,没有一丝优处,可你也不是个只看脸的人。”
“做鬼后,我无良善,杀人无数,人人得而诛之,你却还要跟在我身边,为我清除所有拦路之人,叫我跌入地狱深渊,也有人陪着。”
“你怎么就学不会撞了南墙,就赶紧回头呢?”
她声音带着哭腔,叫人心疼的紧。
裴璟年将她抱住,高大的身形将她包裹,熟悉的雪松清冷气息抚平了她心中的害怕。
久违的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哪有南墙啊,我安排好了所有人,沈府亲人,裴家上下,天下之主,却唯独失算了你。”
“是我不够好,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是我不够好,才叫你喜欢上了别人。”
“也是我不够强,才让这些道士欺负到了你的头上。”
“我的月月最乖了,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明明是那些道士逼的你手染鲜血,我还没怪他们假仁假义,月月又怎么能怪自己呢?”
裴璟年的吻落在她的眼角上,又落在她满是黑藤恐怖的脸上,最后吻在她的唇上。
他温柔而虔诚,宠溺而爱怜。
那年宫变,他其实并不知道会生在他大婚之日,可他也早早的做好了准备,沈府他保全了,裴府他也保全了,唯独那个他心尖上的姑娘,生了意外。
叫他恨不得回去杀了自己。
他明明可以留在府邸,可他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了宫中。
仅仅一次离开,便让他永失所爱。
他明明那么快找到了她,可她却再也认不得他了。
他曾求过无数人,可那些人说,这是天地该有的一劫,也是乐月必须经历的一劫。
他不认命啊,他做了无数的恶,试图将她拉回来,试图让她重新为人。
可最后,他没办法了。
他想,没关系,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陪着她。
地狱天堂,于他而言都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