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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第1页)

他驚魂未定地喘著氣,抬起手狠狠擦了把臉,放下時卻摸到了什麼東西。

柔軟的,富有彈性的,類似於人類皮膚的觸感。

剛剛息下去的冷汗陡然又順著毛孔鑽了出來,密麻的癢意直達大腦皮層。冬綏像炸了毛的貓一般,猛地向窗戶那邊退去,直到脊背抵上了冰冷的玻璃窗面,雙眼在黑夜裡炯炯發亮,死死盯著床上的一團裹著被子的黑影。

夏安感覺到身邊有窸窸窣窣的響動,他睡眠淺,稍微一丁點風吹草動都能將他從深眠中強行扯出來。他揉了揉眼,迷濛中好像看到有人縮在窗邊,一雙眼睛亮得像是晝伏夜出的貓兒,警惕地看著他這邊。

他正準備閉上眼繼續睡,閉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來什麼,猛地睜大眼睛。

他慢慢坐起身,緩緩靠近縮在窗邊瑟瑟發抖的人。

冬綏不規律地發著抖,嘴裡喃喃念著什麼,一雙眼失神無主地直直看向前方,連夏安逐漸的靠近都沒有發覺。

夏安屏神,將左耳貼近他不斷開合的唇邊。

「別。。。。。。別看我。。。。。。」

他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甚至隱隱有一絲哭腔。冬綏胡亂搖著頭,將臉深深埋進膝蓋,只露出一雙驚慌失措的眼睛,惶惑地張望著這個變質腐爛的世界。

眼前一片黑暗,仿佛又回到那個暗不見光的屋子。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嬉笑聲,然後就是仿佛無底洞一般的黑,仿佛要將他吸附進去。

有人站在他面前,與多年前那個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身影緩緩重合。

不過這一次,他不是來傷害他的,而是來救他的。

夏安去洗手間裡將毛巾用溫水打濕,然後擰乾。冬綏跟在後面,囁嚅著不吭聲。

「給。」夏安將毛巾擰到半干,遞給他。

冬綏將毛巾接過來,緩慢地往頰上碾,酸澀的暖意蔓延到心間。他垂眸斂去晦澀的情緒,小聲問:「你怎麼會在這?」

「山不來就我,我自去就山。」夏安將洗手間的燈摁滅,推著冬綏往床邊走。

窗外雨聲大作,驚雷滾滾,雪白色的電光劈開一望無際的漆黑天幕,慘白的光影打在夏安的臉上。

「再者,我怕打雷。」夏安躺在床的外側,將頭悶進柔軟的被褥間,閉上了眼:「快睡吧,我在你旁邊,什麼都不會發生了。」

兩人之間隔著楚河漢界,冬綏規規矩矩地躺著,轉頭看向窗外。

方才還大開著的窗戶已經被關上了,那導致他無窮噩夢的鹹濕腥澀的雨水也已經被隔絕在外。耳畔是夏安重變得安穩悠長的呼吸聲,被褥間是那人傳遞過來的令人安心的溫度。

方才的噩夢讓他精疲力盡,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在這安靜而又溫暖的環境中,冬綏朦朦朧朧地閉上了眼。

下一刻又猛睜開。

只見夏安不知道什麼時候,越過楚河漢界靠了過來。也許是室內溫度有些高,他側躺著把被子踢開,又像樹袋熊一樣將被子連同整個冬綏給抱進了懷裡。

冬綏梗著脖子,臉漲得通紅,使盡渾身解數想從那個裹得厚厚的蛹裡面掙脫出來,奈何夏安力氣奇大,抱得又緊,任憑他如何推搡也無濟於事。

「。。。。。。」冬綏放棄了掙扎,仰頭望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認命地再次閉上眼。

時日漸長,眨眼間高一上學期已經過了快一半。運動會迫在眉睫,各班的運動員也絲毫不敢鬆懈,除卻日常的活動之外,也有不少人選擇晨起跑步或者晚間鍛鍊。

夏安屬於前者,冬綏屬於後者。

所以每次冬綏早晨起來的時候,床邊都會有一支花,有時是鬱金香,有時又是滿天星。

當他問起的時候,夏安叼著包子,從喉嚨里含混不清地悶出幾個字:「沿途花店看到的,覺得你可能喜歡。」

時間寬裕的話,兩人有時會一同步行去公交車站。路過那間花店的時候,老闆大刀闊斧地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手捧著一碗熱乾麵,正呲溜吸著麵條,斜眼看見夏安,便熱情地向他打招呼。

「嘿,小伙子。」

老闆一眼注意到兩人穿的一個樣式的校服,便不經心地問:「這是你同學嗎?」

夏安也停在花店門前,沖老闆笑著點頭:「是啊。」

他眼角眉梢有遮掩不住的笑意,老闆暗自思忖著,要討這位客戶的開心,也好讓他多照顧些花店的生意,絞盡腦汁之後便來了句。

「今早你還來買了花呢。。。。。。是支玫瑰,怎麼,送給女朋友嗎?」

冬綏聽到這話,頓時無地自容地轉過臉。他餘光瞥著夏安高大的背影,胸膛里的跳動漸漸歡快起來。

夏安見冬綏背過了身,便微微用眼神示意著店主。一邊搖了搖頭,說:「我哪來的女朋友啊。」

店主瞬間心領神會,他對夏安比了個ok的手勢,爽朗地笑著:「沒有女朋友,也能有男朋友啊。左右不過是你們年輕人談戀愛,肯定沒什麼束縛。」

冬綏被他們這番對話弄得手足無措,只能負氣地甩開夏安自己往公交車站走。夏安見把人惹惱了,便對著店主歉意一笑,抬腳追了上去。

「再見啊哥,回頭再到你這兒買花。」

晨曦微光自天際噴薄而出,金色的朝陽下少年的背影肆意而張揚。他拉著冬綏的胳膊,冬綏被他整得這一出給弄得面紅耳赤,便掙脫了夏安拉著他的手。他想了想,卻又不由自主地拽住了他書包帶子上垂下來的玩偶吊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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