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村后沿途的风景美不胜收。
阡陌纵横,屋舍俨然,繁花似锦,争红斗紫。
每家每户种的花草各不相同,嫩黄的迎春,艳红的杜鹃,雾紫的藤萝……唯一相同的是,内里蓬勃的生机。
墨韵却无暇顾及这些,她直直地奔向一方雅致的小院。眼看快到院门口,方才缓下脚步,匆忙整理了一下衣冠,轻轻叩了叩虚掩着的门,随即推门而入。
“慢些,慢些,地滑,摔倒了怎么办?”
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老太太看见墨韵,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阿韵收到您的来信,太高兴了!您都能约我出来赏景了,想来身子定是好了,便想着要快些见到您!”,墨韵在老太太身前站定,眼眶微红,抿唇笑道。
“我见到阿韵也高兴。”,老太太抬手摸摸墨韵的脸,墨韵也乖觉地微微弯下身子,将脸蹭到老太太手中。
“阿韵长大啦,我也老啦。”,老太太笑道,“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
“夫子不老……”,墨韵有些哽咽,“我在夫子面前,永远都是个孩子。”。
“孩子,我为你上的最后一课,就是生老病死为自然规律,不必感伤,不必回头,大步的向前走吧!”,夫子给墨韵擦擦眼泪,眉眼生辉,依稀可见昔日里的俊秀风姿,“你还有漫长的岁月,天地如此浩大,无穷无际,总有一日,你能找到可以接纳你的同类,寻得你心之所向的归属,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家’。”。
“你不能留下来吗?”,墨韵说话犹带着些鼻音,搀着夫子,让她坐下,自己也跪坐在夫子身旁。
“傻孩子!”,夫子不轻不重地弹了墨韵一个脑瓜崩,“这可由不得我。答应我,你也不许做傻事,好吗?”。
“阿韵明白。以前答应夫子的事,阿韵都做到了,这次也不例外。”,墨韵垂眸,想要掩去其中的悲戚,半晌,才很轻很轻地开口,声音低到仿佛是一种错觉,“可是,再不会有人如夫子一般待我……”。
“会的,会有的,”,夫子此时的听觉分外灵敏,竟捕捉到了墨韵的喃喃自语。她一下一下地摸着墨韵的头,墨韵也将头轻轻靠在夫子膝上,两人便这样安静地度过了一段温馨的时光。
墨韵任由自己无声地哭了一会儿,便擦擦眼泪,主动站起来后退几步,向夫子行了一个叩礼。
“学生墨韵,拜别夫子。”
“你这丫头……”,夫子心知这是墨韵最后的倔强,笑着受了这一礼,不再多言。
墨韵行完礼后便直起身来,身如青松,俊秀挺拔,大步大步地走到院门口,转身亲手关上了院门,从始至终,未敢再看夫子一眼。
而后,墨韵隐去身形,静默地看着夫子的院门口迎来众多客人,听着院子里从看似热闹到哭声一片。
就这样,墨韵远远地隔着人群,送了夫子最后一程。
待到殡葬结束,夫子的儿孙、桃李都一一离去,墨韵才在夫子的墓前显出身形。
“出来吧,颜爵。”,墨韵给夫子上了三炷香,忽而展颜轻笑,眉眼间恢复了以往的洒脱与疏朗。
“墨韵……”,颜爵自暗处走出,难得没有恶趣味地喊她“墨墨”,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与沉重的意味。
“看样子,你在我的记忆中困了许久,感悟良多啊!”,墨韵似乎是彻底从回忆中挣脱了出来,甚至还有心情笑着调侃颜爵。
“你的夫子…她实现了自己年轻时的志向,没有白来这世上走一遭。”,颜爵却还沉浸在这段峥嵘岁月之中,他握紧了手中的扇子,语气不自觉地激动起来。
“让人们知礼好学而不愚昧,会武自卫而不骄横。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病有所医,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这样的大同社会,原来真的可以实现!我亲眼目睹了,一群有识之士,如何一步一步地共建起这大同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