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日华同种’,要互临互善共同维持东亚和平,明明是他们在破坏和平,怎么就成了带领我们维护和平了呢?”
“你就先这么听着,不信便是了。”
“这课就是胡扯,还总提什么天皇陛下……咱们自己的皇帝都没了,还要拜他们的皇帝?”
“思想课学不好不要紧,其他课呢?”
其他课更学不好。
霍今鸿开学一个多月已经拿了四次“d”,不好意思跟白项英交代,只能蹭在对方胸前嘟嘟囔囔以图蒙混过关。
“哥哥,学校每半个月就放两天假,允许我们自个儿出去玩,你来市里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放假不回来么?”
“回来要被司令骂。”
“我哪有空玩?”白项英现在一听到“玩”这个字就很警觉,“其他学生都做些什么呢?你可以趁这功夫多交一些朋友。”
霍今鸿低下头:“不想跟他们玩……”
其实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怎么玩。
学校里的中国学生大多是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被送到这里,像商会和政府关厅这种地方,攀起交情来非常容易。而霍今鸿虽说是霍司令送来的,但总是跟身边这些少爷小姐和富家子弟说不上话,被问起“在哪里上的小学”,“父母是谁”,“平时喜欢干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加之他本身比同班的孩子要大两岁,经过前一阵子的迅猛育身材也逐渐像高年级班的大孩子靠拢,因此愈显得格格不入。
白项英还在苦口婆心地劝他多跟班上的学生交流,霍今鸿不耐烦了,攥着他的袖子说起运动会的事,说得名次的人可以拿到一个奖章。
白项英心想果然还是小孩子心境,先前还要死要活不肯去上学,现在已经想着拿奖章了。虽然这奖章拿回来霍岩山肯定要说“有个屁用”,但为了不打击对方的积极性,他还是假装表现出一点兴趣。
“是吗,什么样的奖章?”
“没说,要拿到了才知道!”
霍今鸿那体型,老实说已经不大适合撒娇了。虽然总体上还是比成年人要矮一截,但身板厚实,就算缩得再小也缩不出小鸟依人的模样,强行蹭在白项英胸前像条讨饭吃的大狗。
白项英倒是不嫌弃他个大,哄小孩似的哄了半天,最后趁霍岩山没回来派车将他送回了市里,临走答应下次过节的时候去学校看他。
文化院因为是日本人开的学校,假期和学制全都按照日本那一套。家住市里的商家官吏还能听消息知道哪天过什么节,像霍岩山这种远在天边的压根不知道学校在干什么事,最好霍今鸿一口气消失个两三年,回来拿着成绩单告诉他提前毕业了。
霍今鸿也知道自己学无所成回家要遭嫌,索性掐准了时间专挑霍岩山不在的时候溜回来住上一两晚再回去。碰上运气不好白项英也不在家,那就等于白跑一趟。
白项英看他这样偷偷摸摸来回折腾也是可怜,遂向霍岩山提议每个月去市里一趟送点衣服和零花钱。因为前几日霍今鸿跟他说学校里某位有钱的公子碰上家里有喜事,请住得近的几名同级生去法国餐厅吃饭,那肉味道是特别的好。
他想,这个年纪的小孩身上还是应该有几个钱,不然走出去会被人瞧不起。
霍岩山认为这考虑有点多余,不过也不是全无道理,他自己懒得操这份心,就让白项英看着办。
。
月底白项英带了些春天的薄衣服,文具用品和霍岩山给的几十块大洋去市里,经过百货商店又买了罐奶糖和牛奶饼干。
到了文化院,教员却说霍今鸿跟朋友上街去了。
白项英闻言甚觉奇怪,因为据霍今鸿本人所说他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碰上休息天也只能在宿舍里,不回家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就是想到对方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才特地来探望,否则又何必费这个功夫呢?
白项英问教员霍今鸿是跟谁去了哪里,教员查了登记簿,说是文化部长沈复的侄女沈维嘉,两年级的高年生。
白项英大为震惊。这情况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或者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谁能料到这上一刻还在自己怀里唧唧歪歪的傻小子一转眼已经会跟女同学上街约会了呢。
今鸿才十五岁不到,就已经开始走起桃花运来了吗?
尽管十五岁确实也已经不小了。
由于学生年纪都还小,因此学校在管理方面较为严格,休息天出去都要问一句上哪儿。白项英从教员口中获悉霍今鸿跟那沈小姐是去了小南街上的德国饭店,于是把带来的东西寄放在门卫处后便叫车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