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又来找你了,趁司令不在。”
“是我自己去见他的,司令知道。”
“司令知道……为什么?”
白项英抽回手,一言不地走到墙边按开电灯,然后自虐般地,缓缓转过身去,像是要让对方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清楚看在眼里。
淡黄色的灯光打下来,一身斑驳无所遁形。
霍今鸿冲上来,一只手从他耳边穿过拍下开关,屋子里复又陷入昏暗。
“够了,哥哥……我看见了。”
放下胳膊,他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离得很近。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鼻腔,一定是有哪道伤口还在流血,或者被水泡开了血痂。
好痛啊……痛死了。
“不是你自己去见他的,是司令让你去见他。”
他想明白了。多么简单的事啊,若非霍岩山亲自下令哥哥又怎么会送上门去给那人渣欺负,明明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白项英别过头去,不说话。
霍今鸿长高了,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他的眉毛。两个人相对站着,尽管对方看自己仍要仰头,但这面对面的姿势令他感到压迫。
压迫感缘于身后而非来自跟前。
很多年了,他惧怕背墙而立。即便真的退无可退,他宁愿身后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一头扎进去,在永无止境中坠落直至死亡。
“我刚刚去司令部,他们说霍岩山明天才从济南回来。”霍今鸿低下头,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白项英看着他额顶上的头:“嗯。”
“明天晚上,大概很晚的时候。”
“嗯。”
“哥哥,我现在去把他杀了,然后让警察把我抓走,好不好?
“……今鸿?”
“我去把齐继尧杀了,警察肯定会去找霍岩山,他脱不了干系……他本来就脱不了干系,谁让他害你呢,这样他们就都罪有应得了。”
白项英抖了一下,低头去看对方的眼睛,想知道这话是不是认真的。
“我也罪有应得,我不该回学校,我应该一直跟你在一起。”
霍今鸿没有回应他的视线,而是死死盯着下面,小腹下方的一个伤疤。指甲大小的一块,像是烫伤。那附近还有很多别的痕迹,但由于光线昏暗看不出是怎样落下的。
“别说胡话……”白项英注意到他在看哪儿,微微侧身用手遮住小腹,“是,是司令叫我去的,我惹的事就得我自己解决,没有人害我。”
这个遮挡的动作唤醒了霍今鸿。
猛地收回视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衣装整齐,而对方不着寸缕。遮挡也只不过堪堪遮住下腹的那一小块皮肤罢了,肩膀侧转过来,将背后更多的伤口展露在他面前。
和羞臊感一同涌现的还有耻辱和不甘。
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杀人报仇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要是每件事情都能讲个罪有应得,那这世上哪还有这么多苦难和不公。
“哥哥,我们先回屋去吧。”冷静下来,他拾起架子上的一条干净毛巾,抖开了轻轻披在白项英肩上,“这里湿,伤口会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