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張一合之間,字正腔圓地吐出兩個字:「腰腰。」
綠腰愣了半晌,才敢開口。
「姐。」
這正是她的姐姐,沈紅眉。
夜幕降臨,馬車呼哧呼哧走了一路,直到駛進雍州城裡,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那一輪月亮,也堅硬沉默地掛在天上,冷得像一塊石頭。
「還不打算說話嗎?」沈紅眉問。
綠腰假作痴愚,「說什麼?」
沈紅眉冷笑一聲,「你男人死了,你也不告訴我。」
綠腰說:「你見不得他,我說出來,也沒意思。」
「還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沒有。」
紅眉上下打量她,看著那濺滿泥濘的布裙,冷笑道:「你還跟我裝?」
綠腰低下頭來,像是做錯事的小孩。
夜間山路難行,又下了雨,來的路上,她幾次摔倒,棉布裙子都被樹枝掛裂好幾道口子,此刻坐在光彩照人的貴婦人面前,難掩潦倒寒酸。
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妹,紅眉心軟了,「你真不打算認我這個姐姐了,是不是?」
……
等馬車停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宅子前,沈綠腰的話也說完了。
「這麼大的事你都不告訴我?」
沈紅眉翻著眼睛,「姓段的是吧,他是個什麼東西,一個祖上賣狗皮膏藥發家的玩意兒,從前是咱們沒錢沒勢,要看人臉色,現在叫我沈紅眉再受這份氣,我他娘的不姓沈!」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綠腰想起紅眉剛才在集市上處置流氓的威風,心裡對她的話確信不疑。
「走吧,進去坐坐。」
興許是特意為了顯示自己現在的富貴,沈紅眉帶著她,以及一眾丫鬟僕婦,在園子裡足足兜了快有兩刻鐘。
這等吃穿用度,確實是今時不同往日,沈綠腰嘴角一直掛著笑,然而嘴上卻並不恭維。
沈紅眉知道她這個妹妹,看著安靜溫厚,其實心裡是最有主意的。
她大概是有些瞧不起自己這個外室妾婦的。
她們姐妹兩個長得不像,性子也不一樣,從小到大,人家都說她這個姐姐,性子潑辣,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而妹妹沈綠腰,就是個老實的羔羊。
其實不然。
記得十歲之前,她還沒被送走,姐妹兩個朝夕相處,難免發生矛盾,每每兩個人動起手來,外人都護著沈綠腰,說她沈紅眉下手狠,真是天地良心,她哪回不讓著妹妹,只是她沒心眼,動手的時候,拳拳都打在看得見的地方,青紅留痕,白白落人口實,反觀她這個妹子,哪一回不是下暗手,她疼得呲牙咧嘴,旁人見了,還只道她欺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