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随口之语,殿下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还不说实话?前桥咄咄问道:“你不告诉我是谁,她总得有个身份吧?是女官?丫鬟?贵女?还是别的什么?”
孟筠头疼,她果然和赵熙衡联系密切,坏习惯都学得有模有样。
“年少时遇到的女官,现已出宫了……”他还想搪塞,却听见侧面传来一阵咳嗽,转头看去,乐仪正从屏风后走出,朝他叹道:“筠郎啊……你都回来了,还瞒她做什么?”
他准备好的台词被骤然截断,望着眼前之人,徒劳闭上嘴巴。乐仪既然在此,隐瞒已是毫无必要。四只眼睛一同盯着他,像盯着一个变戏法穿帮的街头艺人,他唯有苦笑:“是县主殿下啊……”
前桥看他反应,确信自己当真被耍了一道。孟筠那张曾让她魂牵梦萦的脸,如今简直让她又气又恼。
“孟少司,孟筠——耍我很好玩吗?”
孟筠沉默,前桥气道:“你为什么不说实话,是不是想隐瞒和我这段过往,方便以后再嫁她人啊?”
他百口莫辩,却还坚持试探:“……殿下当真想起来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前桥起身走到面前,猛然一把捏紧他的手腕。
“我是真搞不懂……”她疲倦道,“我搞不懂你,搞不懂梁穹,更搞不懂以前那个自己……我一腔真心,快被你们搞疯了——我好惨啊!!”
怒吼声震着双耳,手腕处五根玉葱般的手指抓得牢固。孟筠盯着那里,直觉感到有什么在面前一闪而过。
——
5。
前桥目之所及在红光中扭曲,唯有抓着的那截手腕未变,只是在光芒中更加白皙、纤细。
手腕的上方渐渐凝聚出月白色的衣料,再往上看,一位少年正在朦胧的晨光中睡得深沉。
果然是有剧情在的,他果然不是个过路的npc。望着孟筠稚气未脱的沉睡面庞,前桥听到自己叹息的声音。手刚松开一点,便再也找不到抓握的力量。
她唯有近距离打量那张睡颜,看他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想到这个宝藏男孩与魏留仙有牵绊在先,心中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淡淡失落。
不知看了多久,急促的脚步声踏着木质地板从远处传来,最终化作“咚”的一声巨响。严闭的房门骤然被推开,不仅将静谧的黎明打破,也把沉睡的少年惊醒。
“孟筠!孟筠……”
房门开到极限又弹回,再次出刺耳噪音,魏留仙比她初见成璧时还要小一些,她赤着脚,披散头撞到房内。
孟筠刚坐起身,她的屁股就落在床边,瞪眼急道:“我做了个梦,好吓人,好可怕!”
“……什么梦?”
她身后原本有四个提鞋拿衣追过来的丫鬟,都在孟筠房门外垂头等着,谁也不敢贸然往里看。半掩的门内传出魏留仙的大惊小怪:“我梦见梁太师是老虎精变的!她现出原形,将载宁叼了去,又想叼我!”
孟筠听了,一头躺回床上,望着彩绘的天顶长叹道:“我知道你今日不想去‘受戒’,倒不必找这借口。” “不是借口,我当真做了噩梦!”魏留仙见自己的话不被当真,蛮横掀起被子想薅他起来,却触碰到孟筠胯间撑起的一处。
孟筠猛地坐起,抢过被子重新捂在身上,无措地盯着她。
她则收回那只触犯禁忌的手。她尴尬,恰说明她知道刚刚生了什么,这导致更深层的尴尬立即将两人包围。
孟筠望眼门口站着的丫鬟们,小声对魏留仙道:“你先出去,容我更衣。”
魏留仙没动,眼神再次向下飘去,似乎想把被子烧穿个洞。她在孟筠的僵硬中凑近,嘴巴放在他耳侧,轻声却涎皮赖脸地说了四个字。
“我想看看。”
前桥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小妮子懂事也太早了吧!难怪她初见成璧会如此熟练,果然海王要从娃娃抓起吗!
孟筠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早在她的无理要求下红了脸颊,紧紧按住被子道:“……别闹。”
“我没闹。”魏留仙声音虽小,语气却倔得像头牛,“给我看一眼……我还从来没看过呢。”
孟筠紧张得说话都磕巴起来:“它、它岂是可以随便看的。”
“给我看也随便吗?反正你迟早要给我看。”魏留仙一笑,冲他暧昧道,“别以为我不知你是蒙官——三月前乃如开了蒙,她早对我讲啦。我不迫你侍寝,你只给我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孟筠好像能猜到今天的局面正是乐仪的“功劳”,他无奈而苦恼地望着那张笑脸,对贞洁的维护仍旧如按着被子的手那般寸土不让。
“那殿下告诉菊姑姑,让她命我开蒙。只要她下令,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在此之前,恕孟筠难以从命。”
孟筠显然十分了解该如何跟魏留仙相处。他虽是下属,却坚守底线,软硬不吃,倒换魏留仙黔驴技穷,只能低声故作严厉道:“别以为我不敢!”
“殿下哪有不敢的事?”孟筠淡定地反客为主,“去找菊姑姑吧,我要起床了。”
一向霸道的魏留仙估计很少碰过这种钉子,嘴巴一鼓,气冲冲地走了。她刚把房门摔上,孟筠就大松口气,憋着的冷汗瞬间流成瀑布。
表面那么淡定,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前桥哭笑不得地想,这两人的相处方式与其说主仆,倒不如说像兄妹。魏留仙色厉内荏的本质被孟筠充分把握,她狠话说了一堆,到底还是没有行动。
那天以后,就像有人把记忆抹去一般,两人不约而同地再未提起这段尴尬的插曲。
魏留仙依旧上她的课,下课就和赵熙衡打闹玩笑,孟筠依旧为之伴读,在菊姑姑等人看不到的时候,肩负起草作业初稿之重担。
然而也有端倪证明,懵懂的少女情怀纵然没展示在嘴上,也悄悄在心里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