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义跟着他娘慢慢往回溜达,永义妈直接问道:“啥时候同意跟你好的?”
“就在刚才,”永义说道,“娘你咋来了?”
“这么晚了,玉兰还没回来,我寻思着别出啥事,出来找找。一个女娃,晚上怕不安全。永义啊,我说你看人准不?最近啊,咱们这可是传了一些闲话呢!”
“啥闲话呀?”
“当然是跟玉兰有关的闲话了。”
永义妈把白天在墙根底下无意中听到闲话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跟永义说了。
“哎,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住在老王家那个大闺女好像是跟公社里的那个王强有一腿呢!”
“谁说的呀?不可能吧?你看那大闺女多秀气、多能干,能看上王强那样的?瘦得跟猴儿似的,还是个拖家带口的!再说了,人家老王家那大儿子长得多好,五大三粗的!”
“长得好有什么用?人家王强是啥人家,说白了,就算给人家当个小老婆,那都比给老王家那小子当正经媳妇强,你看王强家那是啥房子,三间大瓦房,还有前后院!多气派!你再看老王家,不过是两间破泥草房,穷得身上都没一件好衣裳。”
永义妈不经意在院里墙根下听到了这话,她想出去骂上两句,但想了想,还是没出声。
这阵子她出去串门,别人一看到她来了,马上就把嘴闭上。她问人家说啥呢,人家就取乐打哈哈,把话儿岔过去。永义妈还一直奇怪咋回事呢,想来这些日子关于他们家的风言风语已经传遍了吧?
本来她心里就打着鼓,今晚在外面看到永义和田玉兰那样,她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永义啊,你可是咱家唯一的男丁,是咱家的顶梁柱子,娶媳妇你可得看好了,不能找那种不三不四的。”
“娘,你说啥呢?玉兰可不是那种人!”
“你没听见外面那帮长舌妇传得多难听。”
“娘,玉兰的事儿我都知道,永香男人怎么这么不是个东西,连大舅哥的人他也不放过,还做梦想让田玉兰给他当个小老婆呢,人家玉兰根本就不搭理他,今天晚上要不是玉兰拦着,我高低得去弄死他。那帮老娘们怎么胡说八道呢?这不是坏玉兰名声吗?”
“玉兰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吗?我看不一定吧?这大晚上跟你在这又搂又抱又啃的!”永义妈翻着白眼,显然不认可年轻人这种做法。
“娘,那能一样吗?我跟玉兰是真心相爱的,你也知道我追了玉兰多长时间了,好不容易玉兰才接受我,娘,你就心疼心疼儿子吧!我真不想再打光棍了呀!”
“唉!”永义妈虽然对田玉兰抛头露面以及惹回来的风言风语颇为不满,但无奈儿子对人家是真上心,再加上抱孙子的巨大压力,也只好任由儿子自己处理了。
第二天,永义带着田玉兰去了大队,找到了王强,直截了当地说不干了。
王强见永义也跟着来了,多多少少有点忌惮,再加上自己干的那事儿自己也知道,永义来者不善,王强也不想在风口浪尖上去找不自在。虽然他心里认为这事儿没完,但也只能乖乖让田玉兰离开小卖部了。
田玉兰跟着王永义辞了小卖部售货员的活儿,一时又失去了挣钱的道儿,只能先在家继续养鸡鸭鹅狗猪。
王永义却已经等不及了,初尝恋爱的滋味,他就像着了魔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跟田玉兰黏在一起,还没结婚就想跟田玉兰住到一起去。
永义爸娘看这也不成个体统,再加上也着急抱孙子,就天天张罗着让他俩把婚结了。
结婚倒是可以,但“养钱”却成了田玉兰的心病。王永义家拿不出太多钱娶媳妇,永义爹娘也觉得田玉兰都已经住到他们家了,也算是半个自家人了,希望养钱能少要一点。
其实,自打田玉兰离开了山东老家,能有饱饭吃也不错了,本不该奢求,只是田玉兰时常想起自己那艰难生存的老娘,于心不忍。
王永义知道田玉兰不肯痛痛快快结婚的原因,于是跟父母商量着多多少少给田玉兰娘家一点,不然这婚怕是结不成。
永义爹娘七拼八凑,借遍了亲友,终于给田玉兰凑上了为数不多的养钱。
结婚前,王永义带着田玉兰回到了山东,拜访了未来岳母。
山东这两年年景不好,玉兰娘只乞求孩子能平平安安活着,根本不想靠嫁闺女挣钱了,可眼看着底下两个弟弟也都长大了,该说媳妇了,最终还是收下了田玉兰的养钱,这婚事就算成了。
房子是现成的,就是王永义家的一间泥草房,王永义呼朋唤友把墙贴上了报纸,打了一个炕上的立柜,打了一个碗柜,打了一口箱子,买了一台时下最流行的缝纫机(这是田玉兰唯一指定用品),这就算把家具凑齐了。
婚礼当天,王永义家摆了十二桌流水席,这些年亲戚朋友邻里邻居的也不少。
王强和永香也来了,永香倒是没表现出什么,王强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碍于他是队长家的亲戚,王永义也不愿意得罪他,后来王强喝高了,还说便宜了永义小子。王永义憋了一肚子气,几次想作,都被田玉兰和父母劝住了。
一点风波插曲并不影响新婚小夫妻之间的感情,当晚的洞房花烛多姿摇曳,两人如胶似漆,痴缠许久。
第二天吃完早饭,永义妈把王永义小两口叫到跟前,郑重其事地说:“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就是一个人家了,今后得互相帮衬着,和和气气地过日子。玉兰啊,我们养了永义这么多年,又给他说媳妇,收拾房子打家具,操办婚事,家里面也没剩什么了,从现在开始,你得跟我们交饭钱了。”
田玉兰疑惑地看了看王永义,问道:“你之前也要交饭钱吗?”
王永义讪笑着摸了摸头,回答:“我哪用交饭钱啊?”
“那为啥俺进了门就得交饭钱呢?娘,结婚前,你不一直说把俺当亲闺女吗?咋结了婚之后俺就不是亲闺女了呢?不光不是亲闺女,咋俺成了外人似的呢?”
“玉兰啊,你也别多心,咱家的条件你也都看到了,我和你爹确实是养不起你们了!”
“娘,俺自打逃荒来到这儿,没有一天不干活的,俺没吃咱家一天闲饭啊!”
“玉兰,娘肯定不是那个意思。”王永义说。
“对,我的意思是你们小两口也该养我们老了,不能总是我们养着你们了。”
“娘,原先咱家里面养一头老母猪,俺来了之后,家里面养三四头;原先养两笼鸡,俺来了之后养了四五笼,还养了一群鸭子、鹅子。卖的猪肉、鸡蛋鸭蛋、鸡肉鸭肉什么的,俺从来都把钱交给您,只留一点零花。”
“是,可是后来你去小卖部卖货,挣的钱不都是你自己拿着吗?”
“可是俺也让永义每个月给你和爹房费了啊!俺现在不在外面挣钱了,可怎么给你们饭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