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个年轻的狱卒,看模样才十六七岁,呼哧呼哧的推着板车。
李平安欣喜道:“天牢开张了?”
狱卒点头道:“杨司狱说,昨天陛下治了吏部侍郎的罪,衙门的案子不用压着了。”
皇帝,什么都要做第一。
正统年间陛下没断案,下面所有案子都压着,属实是将拍马屁的功夫,琢磨到高深境界。
李平安摸了粒银豆子,行云流水的塞到狱卒手中。
“小哥儿看着面生,在牢里当值不久?”
“我叫钟二,接的我爹的班。”
钟二偷偷捏了捏银豆子,顿时满心欢喜:“平安哥,石叔升了总差拨,以后由我来送犯人尸骸。”
“得空摆桌酒,恭喜三叔。”
李平安单手拎起席子,瞧了眼尸骸,好奇道:“这厮犯了什么罪?”
“国丧期间喝酒。”
这是大不敬之罪,一般会判流放南疆,然而天牢官吏为表忠心,往往会让犯人羞愧自杀。
李平安暗自庆幸,先前饿了大半個月,几次想吃肉都忍住了。
“在哪儿生活,必须守那里的规矩!”
这具尸骸进了殓尸房,就像按了个启动某个开关,街上又有了冻死饿死的流民。
李平安揣着手站门口,看着街上车水马龙,人声喧哗。
一如建武年间,什么都没变。
……
二月末。
申时。
下朝。
百官从皇宫侧门出来,与同僚道别。
早已等候的奴仆,连忙上前迎接自家老爷,递上温热的吃食。
年轻的官员还能忍住饥饿,细嚼慢咽,年老的早就饿的昏,忙不迭的吃饼喝水,恢复体力。
建武年间,百官多午时下朝。
正统帝登基之后,大事小事都放朝堂议论,甚至县衙人事任免都会过问。
陛下勤勉,百官没理由劝诫,于是动不动就傍晚才下朝。
从卯时到申时,十多个小时的时间,不止要站着,还要专心致志的听讲、回答,年老官员属实撑不住。
改元短短两月,已经有老臣上书乞骸骨。
再这么熬下去,连命都熬没了,还谈什么权力。
夕阳西下。
余晖笼罩整个皇宫。
两名官员最后走出来,一老一少,分别是蔡丞相与苏明远,按照规矩后者落后一步以示尊敬。
这时。
康公公迈着小碎步,追上了二人。
“苏大人,陛下在养心殿等着你呢,快随老奴去觐见。”
“遵旨。”
苏明远领命,离开前对蔡丞相躬了躬身。
“苏大人快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蔡丞相笑呵呵的挥挥手,满脸和气,眼底却闪过一丝冷色。
正所谓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朝堂上决定的都是鸡毛蒜皮,真正影响国朝走向的大事由小圈子决定。
现如今,堂堂宰相竟在小圈子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