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李总监突然拿着一份文件匆匆走到程新余工位前,沉声开口:“小程,替我把这份资料拿给严副总签字,签完字直接放在我办公桌上。”
程新余见李总监收拾妥当,还拿上了包。知道他这是要提前开溜去幼儿园接孩子放学了。
别看李总监在公司人五人六,喝来唤去的。回家以后就是个妻管严。媳妇儿一声令下,他翘班都得去接孩子。
樊林考勤制度严格,严禁迟到早退。可针对的是程新余这种底层社畜。像李总监这个级别,他有特权。
走在外面,人人高举平等大旗。然而在职场,它有着鲜明的尊卑之分。所有人都井然有序,默契地遵循着这套模式。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挤破脑袋升职了。
程新余默默接过李总监手里的文件,从笔筒里抽了一支黑笔,转身去往18楼。
公司副总的办公室统一分布在18楼。严琼是唯一的女性,还是最年轻的那个。
女性混职场历来艰难。严琼到达这个位置,自然瞩目。有关她的流言传了一个又一个版本。其中不乏有她和靳恩亭的传说。
不过程新余看得出来,这两人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他们看彼此的眼神坦坦荡荡,毫无涟漪。
李总监平时就爱差遣人,程新余没少替他跑腿。严琼的办公室她轻车熟路。
走廊走到底,右手边一间大办公室。空间寂静,四周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门半虚掩着,程新余立在门口轻轻扣了两下。
里面却没人应。
她探头往门内扫了两眼,现里面很空,并没有严琼的身影。
领导不在,她正打算掉头回去。办公室里竟传出了一道简短有力的男声,“进!”
好似有人当头一棒,程新余倏然一怔。心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全身供血不足,她近乎窒息。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就像是刻进了骨子里。须臾之间,牵扯出昨日种种。
那晚零碎的记忆又开始攻击她了。那些暧昧又炙热的片段见缝插针往脑海里钻。
他闷哼的得意笑声,覆在她耳旁压抑的喘息声,哑着嗓音一遍遍喊她的名字,最后抑制不住的低吼……
犹在耳畔,清晰可闻。
程新余很没有出息,下意识就想跑。可双腿却迈不开,如灌铅块,似有千斤重。只能眼睁睁看着里面的人从沙后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门口,亲手打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严琼的这间办公室空间很大,窗明几净。陈设井然有序,办公区域和会客区域严格分开。除了那张棕色皮沙后面有死角。从门口的位置看过去,几乎一览无余。
刚刚靳恩亭应该是蹲在沙后面捡东西。程新余才没能看到他。
她现在就无比懊恼自己没看清楚。更懊恼自己听出他的声音还不赶紧跑。傻傻站在门口等他来开门。
见门外站的是她,男人脸上并未表现出任何惊讶。照旧是他平静如水,稳如泰山般老练的神情。
疏离清冷,高高在上,似乎对谁都不上心,没人能入他的眼。
目光往下压,看到她手中的文件,沉稳出声,“来找严琼?”
“嗯。”程新余捏紧手中的文件,指节泛出青白色,“李总监让我把这份文件拿给严副总签。”
他侧开身子,“进来等。严琼下楼拿份外卖,马上回来。”
“那我还是等会儿再来吧!”她害怕面对靳恩亭,一点都不想坐在这里等。 “你等会儿来,我还在这里。”他的声音很冷,就像是冰块撞击玻璃杯,毫无温度。
程新余:“……”
程新余的肩膀瑟缩了下,眉头紧蹙,呼吸沉重了几分。
这只老狐狸早就看出了她的躲避。并毫不避讳的戳破了她的托辞。
她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
靳恩亭径直坐到沙一角,眼神示意了下沙另一侧,“先坐。”
“我站着等就好。”程新余原地不动,站得毕恭毕敬的。
她怎么敢和领导坐一起。她没这个胆子。
他没勉强,冷冷吐出话来:“随你。”
冷淡中还掺杂着不近人情的意味,像是故意在翻旧账。
程新余能够感觉到他应该是在看她,眼前有一道迫人的视线。可她不敢抬头,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她今天穿了双小白鞋,鞋面很干净,不见一丝灰尘。
她都快把鞋面盯出洞来了,严副总还没回来。
她太别扭了,浑身不自在。
同在一个公司,他们从未有过交集,本该是陌生人。可偏偏突破了男女大防,做尽了亲密事。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剪不断,理还乱。
如今和他共处一室,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她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靳恩亭像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沉默了许久。偌大的办公室静得诡异,只有两道平和的呼吸浮在微凉的空气里。
程新余不敢喘气,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