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皇兄时,是在光线昏暗的诏狱中。
我屈膝坐在地上,用胳膊环住了双腿,额头紧贴着双膝。
直到这一刻,我还是恨的。
不甘,怨怒,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我缓缓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人。
威严,冰冷,难以靠近。
竟不知从何时起,皇兄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
他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兄长,也不再与我亲密无间了。
我见到他时,需要谨言慎行,下跪叩,行臣子之道。
宫中皇子众多,而我与皇兄的交集,大抵开始于他过继到母后的名下。
那时的皇兄话虽少了些,可他至少会对我笑,会无微不至地关心我。
我们时常一起读书习武,品酒作诗,一起打猎策马,一起翻墙逃学。
那段时光,恣意又畅快。
我总觉的,皇兄他会一直像那般纵着我,也会一直满眼宠溺地望向我。
印象中,皇兄除了沉稳寡言,似乎还格外的懂事些。
无论是遭遇了不公的对待,还是一些无故的指责,他总是不怒也不恼。
皇兄的母妃出身卑微,可即便是直面那些宫人们的嘲讽与谩骂,他也不肯多言一句。
哪怕只是一句不满的话,我也从听他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过。
当年凝妃还在时,皇兄不仅守规矩,课业也是众皇子中数一数二的。
可父皇就是不肯多瞧他一眼。
哪怕皇兄已经将很多事情,都做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这些乖顺懂事的背后,原来藏满了心酸与无奈。
于是我开始处处维护皇兄,帮他训斥那些多嘴的宫人们,给他补习他在西夏三年时落下的功课。
我会把自己打猎的技巧告诉他,也会将自己会的曲子教给他,还会带他去看京城最繁华的风景。
我还会在风起之时,大声地告诉他,我日后要做这大宁史上最贤明的君王。
我会是个明君,而他定会全力地辅佐我。
我们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后来,母后开始让皇兄学习治国之策,还逼迫皇兄去杀那些不肯依附的权臣。
至此,便什么都变了。
我与皇兄,变得越来越疏远了。
疏远到我时常会怀疑,我们从前的种种,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生过。
皇兄看向我的眼神,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柔和了。
那双凤眸中浸满了威严,冰冷。
诏狱中的光线很暗。
面前的人身形高大,背着光线而立,我有些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晚儿怎么样了?”我佯装镇定,淡淡地问了一句。
“已经醒了。”他声音有些低沉。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