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我的老太哎。”外婆憋不住想笑,自己也往嘴里头送了口鸡蛋拌饭,“看,我们都吃。”
她准备快点儿吃过午饭,留几个孩子在家,自己也好下田替老头子。
郑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或者说国人本身就没这个习惯,否则还怎么在饭桌上谈生意啊。
林蕊还没放弃她的自制收割机计划,试图用她战五渣的物理知识诱学霸们的兴趣:“就是轮滑还是什么原理,一拉绳子就能让镰刀自己滑动过来。”
“那是麦绰子。”始终沉默着细嚼慢咽的老太突然间开口,“人家割麦子用的。”
林蕊满脸懵,下意识地抬头看外婆:“那是什么?有这种工具?”
外婆摇摇头:“我没见过。”
从她当在娘家当姑娘跟着下田起,割稻子割麦子用的都是镰刀。
“咱们这边不用这个,我还是看家里头长工用过。”
老太说的家里头自然是郑家。她未出阁之前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多小姐妹在一起说说话。
但嫁了人当家管一家子的吃喝就不成了。
照理说,东家即使雇了长工也是要跟长工一块儿下地干活的。可郑家那位老太爷除了在烟榻还有点儿活泛劲以外,其他时候就是一摊皮包骨的死肉。
老太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到地里头去。这不仅仅是监工,防着有人故意使坏,也代表着主家没拿雇工当外人,大家一处吃饭。
“白天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大家都是拿镰刀干活
。有人动作快点儿,有人手脚慢些。后来我就现有个动作慢的短工,那时候还是短工每天不亮就起床,赶昨天剩下的活。等到大家正常吃过早饭上工的时候,他的进度就跟人家又一样了。”
林蕊长长地“嗯”了一声:“肯定是他的度不对。”
正常人白天割稻子肯定要比抹黑快,因为起码看得清楚啊,况且夜里头雾水也重。可这短工黑天里头干的活居然比白日还多,这怎么不叫人生疑?
老太担心他是趁着天黑另外找人帮忙,然后叫暗地里干活的人吃了亏。黑灯瞎火的,万一叫镰刀伤着手,又是两厢麻烦。
她就直接叫来那短工,叫人说实话。要是还有秘密的帮手,索性白天过来干活,起码保他一天三顿饭。
短工哪里肯说实话,只一个劲儿地含糊其辞,最后被逼着没法子,才提出条件,主家答应了他就交代。
“他啊,是怕说了实话,以后就没活干了。”老太慢悠悠地叹口气,“那个年月苦啊,他本来是豫北人,家乡又是闹蝗灾又是闹土匪,没得法子才一路讨饭过来求个活路。”
豫北当地没什么水田,主要种植小麦、玉米这些。他们当地收割麦子用的主要是一种称为麦绰子的农具。
那玩意儿是一整套的工具,上头装着竹篾编出来的网状簸箕。
箕口处连着的是扇刀片,相当锋利,一不留神就会割伤自己。刀片能装上去也能卸下来。
簸箕口两边,一边系绳子,绳子上套着环,另一边装的是木头柄,跟铁锹把子一样。用的时候,一手抓绳子一手扶着木头柄,刀片对着麦子根使劲,就能割下来。
林蕊立刻丢下筷子,直接冲到杂物间里头找铁锹,比划给老太看:“这个成不?”
老太摆摆手:“哎哟,不行的,人家那个钐刀是特别打的。”
可是她到底年纪大了,也说不出那钐刀究竟哪儿不一样。
外婆好奇:“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老太叹气:“你还没进门,家里头的田地就叫老太爷给败光了。咱家自己都得佃田来种,哪里还有什么长工短工啊。”
一家子被人从三进院子赶出来的时候,除了随身几件衣裳,哪还有什么能带出来的东西。
就连那长工,后来叫抓壮丁走了也再没回来过,不知道生死。
林蕊手撑下巴撅起嘴巴,苦恼到底怎样才能做出那麦绰子。既然能割麦子,当然也可以割稻子。
卢定安在边上沉吟半晌,恍然大悟:“麦钐,麦绰子就是麦钐。麦钐,芟麦刃也。我在农书上看过。”
说着,他直接找来纸笔画出麦钐的图形。
鹏鹏激动地凑过脑袋去看,顿时化身小迷弟,招呼他二姐:“二姐你快来看啊,原来长这个样子。”
林蕊心道,少年,不用激动,眼前这位学霸以后让你当场跪的事情多呢。
她现在用的收音机就是卢定安自己组装的,用的材料还都是从收废品的那儿淘来的,效果一点儿不比商场里头卖的一百多块钱的差。
她刚知道这事儿时,第一反应就是让她干爸赶紧多组装几台收音机,趁着外头电器都卖疯了的时候脱手挣钱。
无奈,未来的商业大鳄就是商业大鳄,卢定安听了她的计划后笑得差点儿岔气,完了居然打算给她零花钱,还保证不告诉她姐。
林蕊悲愤了,她这辈子穿成干爸的平辈也不行。干爸看她还是小孩子,跟提前当爹似的,老觉得她就是在瞎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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