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煙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向默頭疼發作的樣子,原來他是那麼痛苦。
向默努力想他的時候,是那麼的痛苦。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這次不是迷尹街的醫生,而是淮煙早就安排在附近的醫生,他們給向默檢查完,說沒有太大問題,只是需要好好休息。
淮煙又倒出瓶子裡的藥仔細看了看,之前的那些白色藥片他已經化驗過,是抑制神經類的止痛藥,降低大腦的活躍度,吃多了會有無法預估的副作用,大腦損傷,記憶力減退,神經錯亂等等。
這次的不太一樣,顏色不是純白,偏黃。
「這次是什麼藥?」淮煙指著孟寧問。
「還是抑制神經類的藥,只不過改良了一下,沒有那麼多的副作用,」孟寧還在旁邊咳嗽,「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把向默直接關在實驗基地嗎?因為我根本不怕你們會重遇見,因為你不敢拿向默的命開玩笑,而且三年過去了,我的技術好了很多,向默這次永遠永遠都不會再想起你。」
「淮煙,你如果想要他好好的,就別再刺激他,放我們走。」
淮煙忍著把孟寧捏死的衝動,冷笑一聲,誰都別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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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向默醒了,淮煙才帶他離開迷尹街。
淮煙早就讓人帶走了孟寧,向默只能乖乖跟著淮煙走。
因為修路,齊燁梁繞了路,路過地下城陵園,就在他們的車經過墓園大門時,淮煙讓齊燁梁把車開進去停在旁邊。
淮煙讓向默跟他下車,向默一開始沒動,偏頭看著窗外。
就在淮煙又要拿孟寧開口的時候,向默動了動身體,推開車門跟著他下了車。
淮煙從車後備箱拎出一把鐵錘,帶著向默往墓園裡走。
墓園很大,路燈不算太亮,影影綽綽立著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墓碑,夜色里都是死亡的青灰色,上空繚繞著毫無生機的霧氣。
這裡的路淮煙太熟悉,這三年裡他來過無數次。
向默跟著淮煙七拐八拐,最後停在一個單獨的墓前,墓碑上貼著祝城淵的照片。
向默在看清照片上的人時,瞪大了眼睛,甚至不太敢相信,照片裡的人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這個墓里沒有祝城淵的屍體,這底下埋著的只有祝城淵的一件大衣。
以前淮煙跟祝城淵討論過生死話題,祝城淵說,人類的壽命在慢慢延長,他可不捨得淮煙一個人,也不捨得放手,所以一定會好好地陪他過完一輩子。
三年前的葬禮上來了很多人,所有人都在跟淮煙說節哀,人群里都是惋惜的嘆氣聲,還有一些無關緊要的低語。
他們都走了,淮煙一個人跪在墓前,一動不動看著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裡的祝城淵一如往常看著他,眼神又直接又熱,淮煙很愛看祝城淵的眼睛,因為那雙眼睛在看向他的,裡面沒別的,只有他。
照片是淮煙隨手拍的,他還記得,那次是祝城淵剛結束為期半個月的任務,難得有了三天假期。
兩個人半個月沒見,祝城淵一回來就在床上把他折騰個沒完,第二天他沒能起來上班,下午醒的。
祝城淵在院子裡正在弄那些花花草草,跟身邊的安諾說著話,安諾在糾正祝城淵澆花不對,什麼花該澆多少水,施多少肥,都是有講究的。
淮煙走到院子裡,遠遠喊了祝城淵一聲,祝城淵回頭,看著他就笑了,淮煙舉起相拍下了當時的祝城淵。
淮煙不記得葬禮那天他到底待了多久,天黑了,路燈很暗,他抬手一巴掌拍在冷硬的墓碑上,照片裡的男人絲毫沒有變化,還是在笑,那麼認真,那麼熾熱。
那是祝城淵死後淮煙第一次哭,額頭抵著冰冷的墓碑,冰冷的唇瓣貼著冰冷的照片。
「祝城淵,你不是說了陪著我嗎,你怎麼能現在就死了呢?12o歲實在是太長太長了,你讓我一個人過多少年……」
想起那時候,淮煙閉了閉眼,再睜開後什麼都沒說,掄起手裡的鐵錘一下下砸在墓碑上。
青石板很快四分五裂,黑色碎石塊崩得到處都是,有兩塊還落在向默腳背上。
墓碑上祝城淵的照片是嵌上去的,淮煙從碎石塊里挑出那張照片,吹了吹上面的碎石片,又放在手心裡仔細擦乾淨上面的灰塵,最後揣回自己兜里,仰頭看看同樣在看他的向默。
向默的眼睛跟祝城淵的不一樣,很空,很迷茫。
有他,也沒他。
淮煙笑得很難看:「人還在呢,這墓就不留了,不吉利。」
第22章那你叫一聲我聽聽
淮煙記得孟寧說的話,不能刺激向默,逼著他去想太多,淮煙無法判斷副作用的程度,孟寧有一句話說得對,他不敢拿祝城淵的狀況打賭。
他怕。
剛剛臨時改道經過墓園,拉著向默砸了祝城淵的墓碑,也是淮煙突然上來的衝動。
人還在呢,他以後不需要再去墓園,那張承載著回憶的照片,終於不用再貼著冰冷死寂的墓碑。
回到車裡,誰都沒說話,齊燁梁專心開車,車裡一片沉默,但那沉默又太喧鬧,吵得淮煙無法靜下心來。
陵園路兩旁種滿了香樟樹,葉子早就落了,光禿禿的樹枝被風吹得撞來撞去,嘩啦啦直響,離淮煙耳朵很近,最後直接往他身體裡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