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笒煊不知師尊為何有此一問,認真回想一番,道:「最初引靈入體,是靈力在體內正常運行一周天后便無故消失,如不曾存在般感受不到。後來再試,常常是不足一周便消失無蹤。不知緣由,不曉去處。」
顧笒煊答完,見師尊半晌沒有動靜,試探道:「師尊可是知曉了弟子體質奇怪之因?」
容塵搖頭:「原因尚不明晰,但……」
「你似乎可以正常修行了。」
顧笒煊的腦子空白了一瞬。確認自己不曾幻聽後,方才小心道:「師尊……」
」這是真的?」
「弟子真的可以同其他弟子那般……引靈入體,入道修仙?」
少年看似活潑開朗,向他問詢確認的聲音卻是緊張到發顫。
容塵知徒弟渴望入道修仙,但眼下的他尚不知曉導致徒弟無法運靈的原因是什麼,也不知道這靈力運轉如常的現象是否只是暫時,不能給予十分肯定的答案。
為防希望太大失望更大,他只能如實道:「為師不知是何因素導致,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你現在的靈氣運轉並無異常。」
悶雷一聲接一聲打得又急又響,這會兒終於開始下雨。一滴,兩滴,隨後便瓢潑而下,連給人反應撐傘的時間都不留。
容塵一手撐開靈力罩為徒弟擋雨,召出清塵道:「既然入道問題已解,我們便啟程回宗吧。」
清塵散發淡淡白芒自動為二人隔開雨水,宛如閃電殘影般在雲層中極穿梭。本應向上就此飛離凡間,卻在行至一半生生改了道。
顧笒煊注意到方向改變,探頭一瞧,是聖翎城。
兜兜轉轉,竟是又回到這。
未等他疑惑出口,清塵帶著二人在城池上方拐了個彎,直直朝著護界陣法而去。
這次,才是真正返回宗門。
顧笒煊站於劍後,回望去,偌大京城只餘一個小點。
微小如星火,輕易便可忽略。
原來他同父母走散的地方,不過丁點兒大。
輕輕捏住那飄揚的白布條,如同握住那根牽連雙方的命運之線,仿佛只要抓的緊,便不會再被丟下。
*
青曜山派,清塵峰。
顧笒煊方站穩腳,抬頭就見一串紅艷饞人的糖葫蘆遞到了面前。七粒山楂串成串,裹著糖漿粘著白芝麻,是很多小孩子的心頭最愛。
容塵捏著糖葫蘆像哄小孩:「為師允諾你的,自不會忘。」
他還記得救他那日允諾的糖葫蘆,他還記得……
顧笒煊接過那串糖葫蘆,抓在手中道:「弟子以為只有弟子記得,原來師尊也不曾忘,竟還特意繞道去買。」
容塵:「師兄做的糖葫蘆甚是可口,為師本來為你留了一串,只是想起那靈果靈力豐富你恐不能吸收,便折回去買了這個。」
既入青曜,又是在自己峰內,容塵便收了清塵以步替之。
二人沿著山路往上走,顧笒煊邊啃糖葫蘆邊和容塵閒聊:「師尊,弟子好奇這糖葫蘆師尊是拿何物換得的?弟子記得師尊身上並無銅板。」
他們先前拿野山參野靈芝換得的銀錢已經被那天的倆船夫訛走,賣車換得的那份也給了樂辭,那這糖葫蘆……
顧笒煊想,師尊那般潔身自好之人,應當做不出拿東西不給錢的事吧。
忘了給倒是有可能……
「野山參。」容塵道,「有些年份了,應當值些銀錢。」
顧笒煊點頭,望著看不見頭的山路,又道:「師尊,這徒步上山可有什麼說法?」
「沒什麼說法。只是為師初次上山時年紀尚幼不會法術,師尊恐他不在身側時我迷了路,便牽著我的手帶我一步一步走上去,算是教我認路。後來每每拔了藥老靈植被撞見或偷吃野味被周長老發現,慌不擇路時也會潛意識往山上奔。因為知道只要躲到師尊身後縮著,也便什麼事都沒有了。」他說到最後,卻是忍不住自己先笑了,「不過你別學為師。為師少時頑皮全有師尊包容,你若如此……」
他想了想,覺得一個孩子的天性不能扼殺,同時也相信自己亦能同師尊那般護著自己的小徒弟,便改口道:「若如此,只要不違道義,為師亦會護著你。」
「師尊說的,可當真?」
容塵看不見少年目光灼灼,澄澈眼中滿是他的倒影。只當對方歷盡磨難不敢輕信他人,便摸著他的頭道:「自然。」
顧笒煊盯著他一眨不眨,思索片刻突然眼前一亮。
他將未吃完的糖葫蘆拿在手中,學著師尊的樣子將手背至身後,一蹦一跳蹦到他面前,彎著眼睛笑得狡黠:「既然師尊那般縱容弟子,那弟子可否仗著師尊疼愛,向師尊討個承諾?」
少年尚是青春飛揚的年紀,比不得大人沉穩。走路一蹦三跳沒個正形,卻是獨屬於這個年紀的活力張揚。
容塵似被這份年輕渲染,竟覺得自己似乎也年輕了幾歲。他伸出食指輕點他額頭:「這就學會得寸進尺了?」
話雖這般,表情卻無半分不滿,反而縱容徒弟的無禮。
靜等他說出所需,卻不想小徒弟方才還在討要承諾,這會兒答應了卻是顧左右而言他:「師尊,樂辭、樂桓還有謝清風,他們會如何呢?」
容塵不知他此舉意欲何為,卻還是回答道:「若干年後再看,也便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