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下煞有介事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勇气再次收到。我一定不会辜负这份勇气的!”紧接着,他双手握拳按在了桌子上,“春河也要加油!”
“加……为什么?我有什么需要努力的事吗?”
桥下前倾着身体,低声道:“你没现山左前辈很看重你吗?刚进公司没多久的新人,很少会被带着直接给课长汇报进度吧?”
“唔……”
春河其实也感觉到了,但他不知道这种看重从何而来。也许只是恰好没有其他合适的人手吧,他想。
市政工作的经验到底没有白费,春河的汇报文件做得清晰明了,井井有条。下午汇报的时候,课长看上去很满意。
从会议室里出来,山左拍了拍他的肩膀,拿出个烟盒来:“你想去抽根烟吗?”
“谢谢您,但是……我不抽烟。”
“那你想去闻闻二手烟吗?”
春河这才明白前辈有话要说,他赶紧把手里的资料放回工位上:“非常乐意。”
明西县的建筑普遍不高,从吸烟区的露台上可以俯瞰大半个小县城的景色。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掠过各色屋顶,像是会出亮闪闪的音乐声。
闲话过一棵烟的功夫,山左才进入正题。
“很抱歉之前对你抱有偏见。”
“哎?前辈对我……”
“因为公司里来过太多这样的年轻人了。为了丰富履历,为了寻找进入大公司的跳板,或者是在东京碰了壁,还有只是觉得新奇……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工作,然后又因为收到新的工作机会,或者因为股票赚了钱,很快就离开了。”山左吐出一口烟,“我已经厌倦了真心对待年轻人,然后第二天就收到离职申请。”
春河低了低头。他其实也是因为在东京被裁员,才会到这里来吧……
“对你来说太老派了吧?”山左按灭烟头,又点上一支,“但我的确是爱着这份工作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一开始谈不上喜欢,现在也已经爱上文具工作了。我们那一代人好像都是这样的,看到一条路,就一股脑地走下去了。不是因为喜欢才做出选择,而是因为别无选择才慢慢喜欢上自己做的事。果然还是太老派了吧?”
“不会,我认为能喜欢自己做的事,是非常了不起的。”春河真心实意地说。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位脾气古怪的前辈会忽然对他推心置腹。
山左看向春河的衬衫口袋:“我没想到有人会收藏二十年前的钢笔。”
“唔,那是……只是碰巧……”
“就算二十年前的文具……说出去总归还是只是文具吧?没人在乎的吧?”山左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又看向春河,“汇报文件真的做得很不错。”
“不是这样的,我想……”春河踌躇着说,“我想世界上是没有大事小事之分的。”
“嗯。”山左不以为意,再次把话题拉回到春河身上,“我记得你来这边……是因为喜欢的人在明西对吧?如果顺利和喜欢的人结婚了,会搬去其他地方吗?”
他捻灭了烟,走向露台出口:“作为同事,说这些有点太多余了,不过我很希望收藏二十年前钢笔的人,是可以认真对待文具的人。”
好像害怕失望似的,山左拉开了通向公司的玻璃门,没有再回身看春河。
所以……春河有些回不过神来。
所以山左真的是对他另眼相看吗?就因为那支二十年前的钢笔?
也许因为个子太高,也许因为常年伏案工作,山左有些轻微的驼背。那背影看起来像一只孤单的长颈鹿。
春河想起有一次会议,只有山左坚持要对文具做进一步改进,而其他人只是想尽快完成任务。最后……最后是山左独自在周末加班做了优化方案。在大家都不想在工作中付出多余感情的年代,独自爱着文具的山左,也许真的很孤单吧……
春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好希望自己能拥有十野那样的语言能力,他回想着十野说“世界上的事没有大事小事之分”的模样,好希望自己可以复制那个时刻,可以让别人振作起来。
他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语句一下子全部错乱起来。
十野……他想要一点来自十野的帮助。关于十野的记忆一下子涌来,春河近乎慌乱地想从中找到能解开某种谜题的钥匙。